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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年關年關

    百節年為首,此話不假。

    若是想找出一個普天同慶的日子,除去大晉打敗南朝西蜀收復失地,恐怕再沒有一個節日能和除夕當天相比,就算是那滿城同慶的仲秋節,也不過是富賈人家的節日,這窮人仲秋節可以不過,但是春節必須要過,哪怕只不過給身上添幾塊碎步,在桌子上燜上幾個紅薯,那也是改善衣食了。

    年關年關,對於那些負債之人來說,過年就如同過關,催債討債之人最晚也會在除夕前一天登門拜訪,有脾氣好的人不想在大喜之日壞了興致,擺著一副好臉色去催債,若是欠債之人還不起,一人一個臺階下,約定最遲多久歸還,若有違約可對付公堂。

    那些脾氣火爆的人在大清早就開始砸門踹門,擾人清夢,也不怪他們來那麼早,這大多數人還是欠的太多無力迴歸或者拖欠太久,討債之人也被磨出了脾氣,生怕欠債之人逃跑,那大把銀子可就又一年要不回來了。

    宋嶸早早就趕回屏州,屏州城的新春還需他來主持,他若是再不回去,屏州城的高官們送禮都沒有人收。

    校場在今日也給士卒們放了假,不過依舊不能回家,隨時準備備戰,家國安寧可比親人團聚重要的多。

    今天溫子魁很忙,非常非常的忙,於有俊、柳慶勻兩位頂頭上司發令了,讓他處理將軍府過年的大小事宜,若有不妥之處,少不了責罵與軍法處置。

    軍法處置是假,責罵倒是真的,新春搞不好,一年到頭都摔倒,喻義吉祥的春節可馬虎不得。

    溫、柳二位將軍忙著迎客,也只有溫子魁這個閒人無事可做,府上倒還有一位閒人,但是沒人敢使喚他,那尊大佛抱著一杆長槍在屋頂上賞雪喝酒好不愜意,溫子魁在前後兩院來來回回走了十多趟,每一次都帶著豔羨的目光看向房頂。

    他已經跟著將軍府老管事東奔西跑了一整個上午,也辛虧有這個老管事在,溫子魁才能少些一頭霧水窘狀。

    整個將軍府高高掛起了大紅燈籠,門裏門外都是於有俊親手書寫的春聯對子,別看於有俊是武功高強的武將,他還有一手行書寫的那叫一個瀟灑飄逸,觀賞性極佳。

    將軍府上今日儀門洞開,各路達官顯貴源源不斷的往府內送禮,恭賀新春,但他們只敢走兩側。

    於有俊和柳慶勻這時候也到了最忙的時候,招呼著各種各樣的人群不說,還要擔憂別讓下一批拜訪的人等的太久,許多有眼力見的權貴都是匆匆放下禮物拜了個新年就離去了,還有不少死坐著不走,有一句沒一句的套著近乎。

    於有俊對於識相的人也都是道謝客套挽留,至於那些不識相的,只讓丫鬟雜役們伺候著,愛走不走。

    就連柳將軍都被這些狗皮膏藥給激出了火氣,甚至還在別院沒人的地方放鬆一會的時候破口大罵起來,說什麼平日裏不見人,一到節日就成雙成對成群的來,像商量好的一樣過來添堵,哪有那麼多恭維話可說,說出來的話就那麼幾句,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柳慶勻說是這麼說,於有俊招呼不過來的時候,遠遠的喊了一聲,柳慶勻還是悻悻然走了過去,臉上陰霾一掃而空,換上已經僵了的笑臉。

    溫子魁與老管事蹲在前院雪地裏休息,買賣年貨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是交給下人們去佈置了,他二人之間的感情在這一上午也得到了昇華。

    老管事掏出煙槍往地上磕了磕,稍微磕出一些菸灰他都小心翼翼的給捏回去,那些實在弄不回去的煙粉,被他痛心疾首的踹在一邊,正所謂得不到就毀滅掉,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精緻。

    那股子咬牙切齒捶胸頓足的市儈勁兒,和方纔出去購置年貨,與販夫走卒們談笑風生的慈祥老頭,簡直不是一個人。

    老管事又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個火摺子,點燃煙管之後,他嘬了一口深深吐出,頓時間煙霧繚繞如仙境一般,表情也變得十分怡然舒爽。

    溫子魁彎著嘴角,一臉的大惑不解,他問道:“老頭子,這玩意有那麼金貴嗎,看你一點也不願意撒出。”

    老管事又深深吐了一口,“還行,這下品的菸草僅是二錢銀子一袋,一些上品的要二三兩呢。”

    “你這每個月的月錢有三十多兩,還用的這麼節儉?”

    老管事斜靠在門邊,裹著今天他媳婦兒送過來的嶄新棉衣,煞有介事的說道:“你一小屁孩懂什麼,我抽的不是銀子,抽的是態度。”

    溫子魁點了點頭,“是是是,態度是第一,我來中州前最後一場仗就是打一批山賊,其中有個暗探就是撿了他們當家人一根不要的煙槍怡然自得的抽起來了,最後被我一刀砍飛了腦袋,按那小子腦袋飛起來,還那麼快活的眼神,他死的肯定不痛苦,甚至可能覺得是幻覺。”

    老管事一聽,一口煙氣直接從鼻子裡竄了出來,嗆得他是一魂出竅二魂冒煙,他瞪了一眼這年輕小子,“抽個煙槍還犯法了?你砍人家做什麼?”

    溫子魁白眼一翻,懶得跟這老煙鬼解釋什麼,都說是了山賊了,難不成讓他抽完再砍他?

    老管事被溫子魁這一攪和,嘴裏的煙氣頓時不香了,他將煙槍上的鐵片一蓋放入懷中。

    “真有那麼香嗎?”

    溫子魁見老管事那一臉的精神煥發,好像前面購置東西的疲勞也都一掃而空了。

    “來一口?”

    老管事眼神微抬,將煙槍遞了過去。

    溫子魁剛想接過,看著老管事那一嘴的大黃牙和菸嘴上殘留的唾沫,他搖了搖頭,“算了算了,這玩意不好。”

    “算你識相。”

    老管事一甩手掌,那一杆銅製煙槍劃了個好看的弧線,重重砸在雪地上的一個花盆上,那個花盆瞬間裂成粉末!

    “小夥子我告訴你,你還年輕,去青樓找花魁喝花酒倒是沒什麼,若是敢去賭去抽,你這輩子就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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