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高任鳥飛
周英帶著溫子魁來到一處土洞之中,二人如釋重負,躺在土洞的低窪處,皆是胸膛急劇起伏,顯然是累的不輕。
周英強撐著一口氣又爬了起來,砍了一大片乾草鋪在洞外,這才放心下來,他爬回溫子魁身邊躺著,這個年輕人已經熟睡過去,背上自己這個兩百斤的大漢逃命,和玩命沒什麼區別。
他解開左臂的布料,整個左臂已經不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上半部分只有一些血肉掛在上面,周英自嘲的笑了笑,這一個手臂一天變了三個顏色,從紅黑膚色到蒼白無血色,現在已經變成了紫黑色。
這個手臂已經不能要了。
周英眯著眼睛,將布料平鋪在地面上後捏了捏自己的左臂,毫無知覺,連麻木的知覺都沒有了,他好像還很滿意一般點了點頭,抽出腰間的大刀,吐了口吐沫在大刀之上,這可是淮安軍馬探子手中最鋒銳的利器,當年淮水大戰,南朝那邊就傳過一一首歌謠,專門嚇唬半夜不睡覺的孩童。
“南朝軍,南朝軍,南朝士卒水裏尋,水裏尋,水裏召,召不到南朝頭顱,盡數死在淮刀中。”
南朝士卒擅長水戰又如何!還不是通通死在淮安大刀之下?
周英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刀砍在上臂!
鋒利無比的淮安大刀幾乎沒有停頓,就將周英的手臂與分離開來。
“嘶……”
周英倒吸一口涼氣,頭頂汗如雨下,他情不自禁的啐了一口,“他孃的,怎麼還那麼疼!”
他匆忙抓一把乾草敷在斷臂上,又用事先鋪好的布料緊緊包裹住,本來就沒有多少鮮血的斷臂又流出不少血跡,最終浸透了乾草後再也沒有向布料“進攻”。
做完這一切,周英顫抖著腹部躺在地面上,不時的打一個寒顫,口中罵罵咧咧的呢喃道:“老子是死是活,也做不成馬探子咯。”
叢林中,西蜀叛軍的搜尋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本來搜尋血跡的十餘人全數停在一顆木灌旁,這裏是血跡的終點了,那兩個敵軍探子好像在這裏人間蒸發了一般。
叛軍標長沉著臉走了過來,一馬鞭甩在最近計程車卒身上,那個士卒無端遭受橫禍敢怒不敢言。
標長蹲在那灘血跡旁,習慣性眯著眼睛,他淡淡說道:“一群廢物,十幾雙腿追不上兩個瘸子,蜀王養你們何用,以這一片木灌林為中心,再調幾標人過來給我搜,放走一隻蒼蠅,你們全都自裁謝罪吧。”
“是。”
眾人都清楚這個標長的來頭,那可是蜀王身邊的武將,好像是受到軍師的發配纔來到士卒中擔任一個小小的標長,平時那些管著一百多人的屯長見到他都要點頭哈腰,更何況自己這些小兵小卒。
標長潛出所有手下後他又在這片木灌東望西瞧,現在他可以百分百斷定,一定是兩個人為伍,而且其中一人受了重傷,沒有受傷的是一個新人,在這木灌之前露出了不少蛛絲馬跡,這個木灌之後就連踩踏過後的草地都好像被重新打亂一般雜亂不堪,讓人看不清他們是往那個方向走的。
標長腦海中慢慢浮出一個畫面,一個年輕人揹着一箇中年人艱難前進,年輕人因為沒有經驗一路上留下了許多蛛絲馬跡,中年人強行在這裏掙脫年輕人摔落在木灌上,斥罵年輕人的無心之舉,然後中年人帶著年輕人小心翼翼的往前方走去,年輕人在前打草,中年人在後方毀去痕跡。
“可你為什麼不向西而去,向西過橋之後斬斷橋樑,而後再向北奔走,越過山丘後就天高任鳥飛了,你是想到了我會派人向西堵截你嗎?”
彷彿那個“中年人”就站在標長的面前,標長對著空氣說道。
在標長的世界裏,那個他所想的“中年人”已經具現在他面前了,但是“中年人”一言不發,只是嘲弄的看著他。
標長又詢問一遍:“難道西邊山丘之上還有更重要的東西,或者你覺得這些密密麻麻的灌木可以當你們的的藏身之地?”
“中年人”依舊一言不發。
標長頓時氣衝心口,接連不斷的鞭子打在他的身上,“中年人”帶著嘲弄的表情散去,標長揉了揉臉,那個帶著血跡的灌木已經被自己打了個稀巴爛。
旁邊搜尋計程車卒看向這一幕暗暗吞了口口水,“傳聞這位將軍被鬼上身過,難不成是真的?”
和他走在一起計程車卒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小聲呵斥道:“禁聲!你不要命了!”
叛軍標長耳尖一動,他頭也沒回的輕喝一聲:“你們兩個,過來。”
“被你害慘了!”
那個士卒責怪一聲,二人慢吞吞走了過去,“標長!”
叛軍標長站起身來望向西方,他吩咐說道:“你們再去通知一標人馬,趕往西方,特別是山丘之上,好生探查。”
兩位士卒暗中鬆了口氣,點頭領命,正當二人正要回營的時候,標長的聲音又傳入他倆的耳朵之中。
“再敢亂嚼口舌,我拔了你們的舌頭。”
“是……是……”
“去吧。”
兩位士卒逃也似的快步走開。
山丘之上,淮安軍馬探子的兩位標長抬頭看了眼天色,日頭已經偏西,於將軍說過,傍晚時分回渝州覆命,但是此時他們卻發生了意外的情況。
其中一位標長說道:“來時五十人,現在僅有四十八人,諸位看看自己的同袍到底是誰沒有回來。”
“第三伍劉彪報!”一個體型魁梧的漢子站出佇列說道:“屬下伍裡的溫子魁沒有回來。”
“第一伍張貴報!”又站出來一人,他表情有些急切,慌張喊道:“我們伍長周英也沒有回來。”
馬探子標長皺了皺眉,他將詢問的眼神投向另一位標長,後者沉吟道:“溫子魁是新兵,剛入我標,那周英是個好手,隱匿和格鬥功夫十分了得,有些可惜。”
馬探子標長搖了搖頭:“現在已經過去三個半時辰了,不能再等了,若是他們被發現了,此時叛軍估計正在往這裏搜尋,若是沒被發現,也只能讓他們自求多福了,我們要撤了,軍情重要。”
另一位標長神色中有些不忍,但那位標長說的對,軍情重要,做馬探子本來就是刀口上舔血的夥計,他咬牙說道:“撤!”
“撤!”兩位標長一聲令下,四十多人有條不紊的開始翻越山丘,儘管有同袍還在這片叢林山谷中,但是爲了軍情,也只能默默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