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地魔身上，那種眼神……孫悟一輩子都不可能忘，地魔似乎也被妻子的這種眼神給看得一愣，他很是心虛地扭過了頭，然後一邊喊著醫生，一邊一邊使勁兒地將孫悟給拉開了。

    然後，旁邊的幾個醫生忙不迭地將孫悟的母親推進了手術室——

    “兒子！媽……媽捨不得你啊！”

    在被推進手術室的那一瞬，一直虛脫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母親，驀地發出一聲帶著哭腔的喊叫。

    孫悟當時不知道，那是母親最後的聲音，也是母親的最後一面。

    “媽！”孫悟再也忍不住了，哭號著掙脫了地魔，瘋了似的追上去，卻被手術室的大門給攔在了外面。

    他拍著門哭喊不休，最後被強行注射了鎮定劑，人這才癱軟下來，半昏半醒之際，他聽著地魔對著他冷哼：“你就只有這點兒本事嗎？”

    “跟個沒長大的奶娃娃似的。”

    地魔語氣中毫不掩飾對孫悟的不屑。

    因為這一句輕飄飄的話，孫悟冷靜了下來，他擦乾了臉上交錯得淚痕，冷冷地看著地魔，一字一頓地道：“對，我就這點兒黏孃的本事，我寧願我這輩子都是長不大的奶娃娃，我不想長大之後，學會了別的本事，諸如背叛和涼薄。”

    “你！”地魔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孫悟會說出這樣的話，在他的印象裡，孫悟和妻子的關係，的確比跟他的關係更好，可是這並不代表著，孫悟就厭惡反感他，可是這個時候，孫悟卻毫不掩飾對他的憤恨，那種語氣和眼神，讓地魔心驚又坐立不安。

    地魔看着兒子憤恨的一雙眼，想要解釋，可是嘴巴動了動，到底什麼都沒說，他只是一聲長嘆，然後默默低下了頭。

    ……

    當時在醫院裏，他要跟自己解釋什麼呢？

    孫悟當時懶得想，也沒工夫想，那時候他的心裏充斥著如果失去媽媽要怎麼辦的恐懼，他沒功夫去搭理地魔，更是排斥跟地魔交流。

    後來，母親沒能活著走出搶救室，孫悟似是變了個人，叛逆冷酷，眼中再無父親，只有仇敵，而地魔也永遠失去了跟兒子解釋和好的機會。

    若是那一次，在搶救室前，父親跟自己解釋解釋，那該多好啊。

    孫悟默默想，忍不住一聲苦笑，可是自己沒有給父親機會，因為母親的死，父子兩人漸行漸遠，他覺得自己是個被徹底拋棄的孤兒，只有在同病相憐的胡麗，才能找到慰藉。

    是啊，那個傻乎乎的、孤零零的胡麗，那個讓他重拾光明的胡麗，那個，他發誓要呵護終生的胡麗……

    想到此處，孫悟忍不住抿了抿唇，露出一個溫情的笑，他想著在酒吧裡的那一幕，自己頭一次大著膽子跟她表白——

    “胡麗，跟我走！咱們走！”五光十色中，孫悟穿過扭動的紅男綠女，一把拉住了跌在舞臺上爬不起來又醉眼朦朧的胡麗。

    “你是誰啊？”胡麗仰頭看著滿臉是血的孫悟，醉眼朦朧中，她分辨不出來面前這人是誰，傻乎乎地問著，“你……你的臉怎麼是紅的啊？是被、被雷劈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