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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娘子來了

    凌觀豐起身,拉開門閂,便見得外面站著一位女子。

    眉目清秀,瓊鼻端莊,薄唇皓齒,烏黑的長髮繫了個精緻的婦人結,標誌着她已經嫁人,身材婷婷玉立,就似一朵潔白如玉的蓮花,清純而高雅,她修長的手指捻著幾本線裝的古書,彷彿她就是書中的“顏如玉”,來到了凡間。

    可她眉頭此時好像帶著些許哀愁,低著頭,聽到門開的聲音後,應聲望去,表情卻是突然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靜聲說道:

    “今日的書看完了嗎?”

    凌觀豐結合腦中的印象,知道此女子便是自己的娘子何錦鯉了,聽到她的問題,有些好笑,摸了摸後腦勺,說道:

    “哈哈,娘.....呃,錦鯉,看完了,已經看完了,以後也不會看了。”

    何錦鯉點了點頭,恰巧灶房做飯的洛琪聽到聲音也是趕了出來,大聲問道:

    “是小姐回來了嗎?!”

    凌觀豐搶在何錦鯉的前面的應了一聲,便放身讓何錦鯉進入宅中。

    凌觀豐心中感到好笑,他心中想了無數種與他娘子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和對話,可實在沒有想到會是這種。

    吃飯時,三人都是靜坐,凌觀豐一直看著何錦鯉,見她吃飯時細嚼慢嚥,很是斯文,注重禮德,雙腿併攏,腰背挺直,想必很是辛苦。

    洛琪幾次欲言又止,她的目光一會兒在凌觀豐的身上瞟來瞟去,一會兒又在何錦鯉的身上望來望去,好像有什麼急事要說一樣。

    可何錦鯉似乎是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目光,她一直不曾一樣,低頭,蛾眉緊蹙著,顯然是有心事。

    快吃完時,洛琪終於是憋不住了,悄聲說道:

    “小姐,今天我和姑爺......”

    “琪兒,去秦淮河的馬車僱好沒?”琪兒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何錦鯉打斷。

    小丫鬟只好回道:

    “小姐,已經僱好了,是東街張二的馬車。”

    何錦鯉點了點頭,纔對著她繼續說道:

    “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去秦淮河,今晚的詩會對我很是重要。”看了一眼頭上已經暗下來的天空,又補了一句:“有什麼話,我們晚一點回來再說。”

    洛琪小雞點頭,看了一眼凌觀豐,說道:

    “小姐,姑爺去嗎?”

    何錦鯉沒有說話,而是望著凌觀豐:

    “你去嗎?”

    凌觀豐正拿著五積分換來的一盒牙籤中的一根剔牙呢,看到他娘子問道,馬上回道:

    “去啊!怎麼不去!這種事情怎能少得了我凌大才子喃?!!”

    說完便起身去茅坑了,他要試試他剛剛纔花的二十積分兌換的一包面紙到底好不好使,可別被這個系統給坑了。

    何錦鯉卻是一陣錯愕,她本以為凌觀豐肯定是回答不去的,因為她知道他的性格是喜靜而不喜歡那種人多熱鬧的場合的,可凌觀豐居然回答去了,這倒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而凌觀豐所說的那個“凌才子”,她就直接無視了。

    疑惑的看著凌觀豐,心中有些納悶,他平時可不是這樣的人,說話經常說一堆之乎者也,她也聽不懂,他也不解釋。可怎的今日說話、做事都與以前大不一樣?

    洛琪卻是捂嘴嬌笑,笑完才問道:

    “小姐,現在姑爺也要去了,我是不是再去僱一輛馬車?”

    何錦鯉點點頭,便讓洛琪再僱上一輛馬車,幾人收拾完屋中的東西后,便是出發了。

    ……

    秦淮河,一水相隔河兩岸。

    隔開的南方乃是江南會試的考場重地和江南貢院,隔開的北方就是便是教坊名妓的聚集之地。

    不知是哪朝哪代,有人給帝王之家算過,秦淮河不再繁榮之時,便是朝代衰敗之日。

    而今日的秦淮河依舊是繁榮無比,儘管大明國祚岌岌可危,但有句詩寫的好: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國家大事對於她們來說,不過是東林黨人在吹噓和抒發自己的情緒時,用來自我標榜和表現的資本而已,他們將國家大事時常掛在嘴邊,似乎是大明的危機要想化解,就只能靠他們自己一般,少了他們,大明彷彿就會立刻瓦解一樣。

    今日的秦淮河還有一個熱鬧的原因便是一年一度的河臺詩會。

    詩會上,有金陵禮部官員和一些大儒主持。

    主要的目的就是將讀書人聚集在一起,吟詩作對,探究時事,將附庸風雅發揮到極致。

    如果有讀書人要想一鳴驚人,在詩會上,你有的是機會。一首詩也許就能讓他名震文壇,得到某位大儒的青睞,從此飛黃騰達。

    河上眾多煙船的某一艘裡,張茹梅,趙於昂正襟危坐,他們兩人對面,正坐著一位身穿白色儒袍,手拿摺扇,眉目點星,輪廓分明的美男子,他的旁邊還坐著一位女子。

    同樣白色,卻是百褶裙,長髮仕女結,遠山眉,畫眼秀鼻,紅唇欲滴,說不出的媚意。

    趙於昂對面前坐著的男子很是拘謹,說道:

    “冒兄,此次有你來幫我和茹妹,那我們的把握就更大了,而且名次定會在何錦鯉這個女子前面,那茹妹家的福來米鋪就會在與順和米鋪的對賭中勝出,那從此應天府就只會有一家米鋪,那就是福來米鋪。”

    張茹梅聽完這話,也是激動的看著這個美男子。

    可美男子卻未說話,而是端起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喝完後,旁邊的那位女子自然給他倒滿。

    他看了一眼趙於昂,有些譏諷道:

    “趙兄,不是冒某說你,你好歹也是讀書人,還有著秀才的身份,可怎麼挑選了一個商賈之女做你的以後的良人?”

    趙於昂漠然無語,而張茹梅卻是捏緊了手中的拳頭。

    沒錯,大明將百姓按士農工商進行排名,商人排在最後,在社會上根本享受不到許多的權利,比如不能穿絲綢,不能僱僕人。可大明末年,資本主義已經在江南地區萌芽,加上洪武年間的禁令早已鬆懈,商人自明朝中期起就過幸福無比。

    所以到了現在,商賈之家其實並不是什麼隨便能夠被歧視的存在,趙於昂選擇張茹梅,也不算辱沒了他。

    趙於昂忍住怒火,陪著笑道:

    “哈哈,冒兄,我的家世可不如你,而且你還是江南第一才子,小弟那裏能跟你一樣,錢財處處都有家中打理,自己專心享受人生樂趣。”望著美男子旁邊的美人,又是笑道:

    “連王節娘王姑娘這樣的美貌女子都被冒兄折服。”

    美男子正是此時有著江南四才子之首的冒襄冒闢疆,他才情絕倫,家世也好,雖然已然成婚,但在秦淮河上,拜到在他白衫下的女子已經無計其數。

    他身旁的王節娘便是被他才情折服的眾多女子之一,她本是秦淮河上有名的歌妓,能書善畫,追求的公子哥無數,但依舊冒襄收入囊中。

    冒襄開啟摺扇,說不出的風流倜儻,對趙於昂的嘲諷不以為然,他其實今日會參加這個詩會,也是想將自己的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名頭能夠打的更響亮一點,最好能變成大明第一才子,那就是最好的了,而幫這個趙於昂,完全只是順手而已,反正只是掛個名而已,便是對著趙於昂和張茹梅說道:

    “於昂兄、茹梅姑娘,你們別誤會了,冒某不是這個意思。你們二位放心。別看我冒某隻有秀才的功名,不過比詩詞,我還真的是沒怕過誰!正好,我也想見識一下你們應天府第一才女到底能寫出怎樣的詩來。”說完再次一飲而盡杯中的酒,笑著摟起王節娘走出船外。

    而張茹梅卻有些心慌,因為她和趙於昂今日碰到的何錦鯉的相公,也就是那位凌公子,作的詩可是不必一般才子的弱,比如就一點都不比她旁邊坐著的所謂應天府第一才子趙於昂弱,她有些害怕,怕此事會在陰溝裡翻了船。

    不過想起冒襄的風度和名頭,不由得又放下心來,看著旁邊的趙於昂,心中已經就有些厭惡之情,她實在想不通,以前的自己怎麼會選了個趙於昂這種貨色,才情不敵冒襄,貌是更不提了。他與冒襄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嘆了口氣,也是起身走出船外,因為詩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

    凌觀豐幾人到了之時,秦淮河中的臺子已經搭好了,河邊兩岸的坐凳木椅也是不計其數,河岸兩邊彩燈高掛,天上清白月亮印在水中,到處都是煙歌笑語,不絕於耳,一副太平盛世的妝容。

    凌觀豐搖搖頭,他實在不想看到,六年之後,也就是1945年,這裏被滿清的鐵蹄踏破的景象,到那時,恐怕秦淮河都會被染紅吧。

    嘆了口氣,先是跟著何錦鯉上了船,然後在上岸來到一個離河中央臺子不近也不遠的地方坐下,等待詩會的開始。

    何錦鯉坐在木桌的中間,凌觀豐和丫鬟洛琪分別坐在兩邊。凌觀豐觀看了一下週圍,大多都是男子,而且長衫裹身,腰間佩玉,典型的讀書人打扮,也有女子,但好像都這些讀書人的女眷,桌上都有牌子,凌觀豐這桌也有一個牌子,牌子上寫的是“應天府何錦鯉”,想來這些都是要受到邀請的讀書人才能參加詩會,而何錦鯉因為名氣大,所以是個例外。

    凌觀豐到處亂瞟時,正好看到了不遠處坐著的也在望向這邊的趙於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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