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一年，初春。

    接到上級秘密指令的張雲霄等人緊急趕赴龍巖。身為福建省公安廳鎮反工作組組長，這位久經考驗的共-/產主義老戰士面對閩西複雜的鬥爭形勢，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新中國成立後，閩西土匪惡霸與國-/民黨保密局派遣特務相互勾結，接連發動武裝暴亂，殘殺革命群眾，試圖顛覆新生的人民政權。

    遵照福建省委的統一部署，公安廳以及各級公安機關集中力量展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平暴鎮反專項工作，尤其是在龍巖軍分割槽的配合下，進行有針對性的剿匪行動，收效不小，破獲一大批特務間諜和現行反革命案件，並迫使閩西土匪武裝化整為零，不敢再輕舉妄動。

    國-/民黨保密局不甘失敗，近期截獲臺-/灣密電顯示，代號“葉大顛趴”的保密局特務已經潛入龍巖城，秘密聯絡閩西土匪武裝，欲組建反革命武裝“中國人民自由軍”。

    “葉大顛趴”這一代號深深刺痛了張雲霄的心。

    閩變之後，面對中央軍的圍攻，十九路軍遭遇潰敗，福州再次失陷。好兄弟葉子崖自此便消失無蹤，這些年來始終杳無音訊，多方查詢均無功而返。

    一年前，張雲霄專門派人趕赴馬來西亞調查，試圖透過吳柳莉香有所收穫。然而經過十多年的堅守等待，吳柳莉香已經變得麻木不仁，認為葉子崖生還的希望十分渺茫。此時的她已改嫁魏中華，並且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飛轉的車輪攆過熟悉的土路，吉普車一騎絕塵。

    張雲霄出神地望著窗外的風景，心情複雜。

    他當然希望杳無音訊多年的好兄弟葉子崖還活著，但是又不想看到他真的變成一名保密局的特務。

    吉普車開進龍巖軍分割槽大院的時候，警備團團長魏大軍等人已經恭候多時。

    不等張雲霄下車，魏大軍滿臉堆笑衝上去，替他開啟車門。

    “老首-/長！魏大軍給您敬禮！”

    張雲霄見狀立即跳了車，緊握住魏大軍的手，看了又看，忽然給了這位老部下一個熱烈的擁抱。

    魏大軍激動不已，眼睛裏淚花閃爍。

    “老首-/長，我們有幾年沒見？我都想死你啦！”

    張雲霄故作嚴肅地訓斥道：“魏大軍！瞧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還像一名帶兵打仗的軍-/官嗎？以後不要說是我張雲霄的老部下，我都替你感到害臊！”

    魏大軍一樂，轉而介紹龍巖軍分割槽的幾位領導。

    張雲霄與之一一握手，親切交談。

    此次緊急趕赴龍巖軍分割槽，福建省公安廳鎮反工作組組長張雲霄肩負重大使命，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葉大顛趴”的蹤跡，破獲這起高規格的特務潛入案件。

    據內線提供的資料顯示，代號“葉大顛趴”的特務是國-/民黨-/“國防部”三廳的副主任吳世賢。福建公安廳之所以尤其重視，不僅是吳世賢的中將軍-/銜級別很高，而且他此次秘密偷渡潛入大陸，與之同行的則是一支經過特殊訓練的軍-/官特務隊，共計一百零七人。

    “為什麼是一百零七人？離水泊梁山一百單八將僅差一位，難道另有用意？”

    關於潛入特務人數的問題，張雲霄特別思考過，但是亂無頭緒。

    會議開始，魏大軍代表龍巖軍分割槽率先進行了情況彙報。張雲霄這才發現閩西鎮反形勢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的多。

    “龍巖、上杭、永定、長汀……短短几天，自由軍的旗號已經遍佈閩西城鎮鄉村。更為可怕的是，我們有些地方上的同-/志，也與土匪特務暗中勾結，傳遞情報。為進一步掌握情況，我龍巖軍分割槽派出幾十名偵查員，喬裝改扮，深入閩贛邊界的大山之中進行摸排。傳回來的訊息很不樂觀啊！”

    魏大軍輕嘆一聲，繼續道：“據我們的偵查員講，自由軍閩贛總司-/令部已經成立，大肆收編閩西土匪惡霸武裝，組建了十一個縱隊，號稱十萬之眾。葉大顛趴自任總司-/令，參-/謀長是吳世賢。”

    “是兩個人？葉大顛趴不應該是吳世賢的代號嗎？”

    張雲霄有些疑惑，忍不住問了一句。

    魏大軍解釋道：“對啊！你們公安廳傳來的資料顯示，國-/民黨-/國防部三廳的副主任吳世賢，是代號葉大顛趴的保密局特務，可是我們的偵查員卻在下面聽到了不同的說法。吳世賢和葉大顛趴應該是兩個人。”

    聽到魏大軍這句話，張雲霄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也就是說，真有可能是我們認識的那個葉大顛趴回來啦？魏大軍，你的訊息屬實嗎？”

    魏大軍有些遲疑，補充道：“爲了確定這件事情，我特意交代我們的偵查員們，想辦法儘快覈實葉大顛趴的身份，爭取拍到他的照片。”

    捧著魏大軍遞來的資料，張雲霄憂心忡忡。

    “同-/志們，你們注意到沒有？這一次老蔣派來的特務不一般啊！在這批特務的運作之下，閩西土匪武裝不再各自為戰，而是有組織地聯合在一起。資料顯示這支土匪武裝具備了相當的規模。十萬之眾啊！”

    魏大軍解釋道：“老首-/長，號稱十萬，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多，估計也就兩萬人。”

    “兩萬人還少嗎？至少十幾個團啊！同-/志們，我們決不能掉以輕心。不過，這幫烏合之衆聚集到一起，對於我們剿匪鎮反來說卻是非常有利的條件。儘快找到自由軍的老巢，將其一網打盡！”

    漫步龍巖街頭，依舊是熟悉的前街。

    這處龍巖城最繁華的所在，曾經商鋪酒樓林立，客商小販雲集，而如今百廢待興，多數商鋪關門閉戶，龍昌茶莊、聚春園酒樓分號早不見了蹤影。

    張雲霄腳步不停，在魏大軍等人的陪同下穿過街曲里巷，來到葉家老宅的院門前。

    破敗的荒草阻塞了虛掩著的院門，滿目荒涼。

    魏大軍介紹情況說：“之前已經勘察過了，這處老宅早已廢棄，葉家好像已經沒人了。”

    “葉大顛趴有三個姐姐。”

    “是的，葉大顛趴有三個姐姐。大姐是吳世賢的老婆，跟著那個狗特務跑到了臺-/灣。二姐嫁給了黃家輝。黃家輝同-/志犧牲之後，她就瘋了，聽說好像是失足落水淹死的……”

    “三姐和三姐夫我知道，他們夫婦倆一起參加了紅軍，並且跟隨大部隊長征到了陝北。現在他們好像在貿易部辦公廳工作吧？”

    “不是，他倆都在國外貿易司。”

    “他們那邊也沒有葉大顛趴的訊息？”

    “沒有，跟我們一樣，一無所知。”

    張雲霄來到葉家老宅的院門前，透過門縫窺視院落——

    荒草遍地，斷壁殘垣，這處破宅院死氣沉沉。一條野狗穿梭其中，探頭朝這邊張望。

    “老首-/長，你覺得是葉大顛趴回來了嗎？”

    “說不好啊！不過這個人愛出風頭，好大喜功，對比近期自由軍的種種怪異表現，倒像是他的手筆，比如聚集土匪武裝十萬之眾。”

    魏大軍有些疑惑，“難道葉大顛趴不知道我們正愁找不到土匪老巢嗎？如此大張旗鼓，大肆網羅閩西各地土匪武裝，難道真想跟我們來一次硬碰硬？這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張雲霄突生感慨，拍打著葉家老宅的院門。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據說當年葉大顛趴作為紅軍普通一兵，參加了第五次反圍剿的關鍵之戰。不過我沒有找到他，部隊隨後就轉移了。如果他真的參加過第五次反圍剿，那麼他應該知道，以紅軍的簡陋裝備與老蔣的中央軍硬碰硬，結局可想而知。現在的情況，又何嘗不是第五次反圍剿的翻版呢？”

    說到這裏，張雲霄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

    歷史即將重演，只不過敵我力量已經發生了歷史性的扭轉，解-/放軍再也不是當年缺衣少糧、彈藥匱乏的紅軍。

    “自尋死路！”

    張雲霄嘟噥了一句，轉向魏大軍又說：“不管是什麼人，敢於人民為敵，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