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秘密協定(1)
清晨,省防軍參謀部一派繁忙氣氛,參謀人員進進出出,不斷地將最新的佈防資訊遞交到葉子崖的案頭。
一支鉛筆在龍巖地圖上圈圈點點,葉子崖發現省防軍已經在城南區域內展開了全面搜查。範圍逐漸縮小,對包括福州大旅社以及十九路軍龍巖善後處在內的幾處要點形成合圍之勢。
葉子崖不急不躁,未到既定時間,一切都可以按部就班。
關鍵時刻,他必須製造一場混戰,確保紅軍代表馬連誠與十九路軍的順利簽署抗日反蔣秘密協定。
吳文昌和朱䴉匆匆進門,來到葉子崖面前。
“汀汿兄,不好意思啊!昨天喝多了,剛剛纔起床。還是朱副主任把我叫醒的。”
葉子崖看向朱䴉,皺了皺眉頭,“你來幹什麼?這裏是省防軍參謀部,不是青樓酒館,沒事兒趕緊滾。”
朱䴉並不生氣,賀喜道:“剛剛聽說汀汿兄就任省防軍參/-謀長,朱某賀喜來遲,今天特意在福州大旅社設宴,還望葉將軍賞光。”
“老子沒那個閒工夫!”
吳文昌打圓場說:“去,朱副主任放心,我們參/-謀長肯定去。汀汿,有什麼情況嗎?”
葉子崖指點著地圖說:“有我在,請鈞座放心。各部正按照預定計劃搜捕合圍,照這樣下去,再過三個小時,不,兩個小時,就能一舉鎖定嫌疑目標,並立即實施突擊行動。”
吳文昌擦著腦門上的熱汗,盯著地圖細看。
“汀汿兄,你計劃周密,無懈可擊,能力超群,無人企及,但是我還想多餘提醒一句。這次行動,南京方面都看著呢!你瞧瞧朱副主任,他盯得很緊,所以我們絕對不能有任何差錯。”
“誰也無法保證不出差錯,我們盡力而爲就好。”
說著,葉子崖朝朱䴉投去一個嘲弄的譏笑。
事關重大,尤其是面對這位領兵統帥的省防軍新任參/-謀長,朱䴉只能暫且隱忍了。
他呵呵兩聲,厚著臉皮說:“葉將軍先忙著,我到隔壁去等。今天這場酒你是必須要喝的。”
就在這時,吳世賢舉著一封電報,急匆匆走了進來。
“參/-謀長,共/-匪果然有異動。剛剛截獲的電報,共/-匪一部正向北郊穿插,意圖不明,閩贛邊界壓力很大。”
葉子崖接過電報細看,皺眉思索著。
吳世賢分析道:“共/-匪游擊戰術,慣於聲東擊西,閩贛邊界駐防中央軍蔣鼎文部,與我省防軍遙相呼應,唯有西城龍巖保安大隊恐成襲擊目標。參/-謀長,你看如何應對?”
葉子崖大手一揮,“不管他。想吃掉龍巖保安大隊,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吳處長,今天我們的重點在南城,密切關注共/-匪動向,隨時彙報。”
就在旁邊的朱䴉為之動容,與吳文昌竊竊私語。
“葉大顛趴還真是過河拆橋的狠角色啊!龍巖保安大隊是他的起家所在,如今或遭襲擊,居然不管不顧。”
吳文昌說:“哎,這纔是葉參/-謀長的過人之處啊!大將風度,不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抓大放小,思路清晰。雖說得汀汿兄不一定得天下,但是有他相助,我省防軍應該高枕無憂啦!時代週刊的美國記者一直想採訪我,可是老吳沒念過書,不想丟人現眼。這下好了,美國人再來,請他們採訪我的參/-謀長,葉子崖將軍吧!”
興之所至,吳文昌得意地笑了。
朱䴉低聲感慨道:“我以為葉大顛趴只是睚眥必報的小人,沒想到他居然高瞻遠矚,運籌帷幄,看來我得重新審視這個人啦!”
一名情報處軍官送來電報,交給吳世賢。
吳世賢掃了一眼電文,大驚失色道:“壞了!共/-匪突襲蔣鼎文部。蔣鼎文向我省防軍求援。”
一直比較放鬆的朱䴉聽到這個訊息心裏咯噔一下。
蔣鼎文部是中央軍嫡系,深得老蔣器重,武器配備、兵源素質都是最強的,他居然厚著臉皮向平日裏根本不會正眼看待的省防軍求援,應該處境極度危險,否則他絕對拉不下臉來。
包括朱䴉在內,眾人都焦急等待著葉子崖的決斷。
葉子崖緊皺眉頭,在地圖上勾勾畫畫,隨後鉛筆丟到桌面上,拿起一支雪茄仰躺倒沙發上。
一名參謀殷勤地替他點燃。
葉子崖悠閒地吐著菸圈,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朱䴉耐不住性子,上前詢問道:“蔣鼎文急電求援,葉將軍有何想法?儘管說出來。”
葉子崖大大咧咧地說:“嗨!蔣鼎文是老蔣嫡系,兵強馬壯,所向披靡。面對區區幾個團的共/-匪,他應該能輕鬆應付,或立戰功。我們省防軍算老幾啊?哪裏敢搶中央軍的風頭?”
這句話一針見血,直接說到吳文昌的心裏去了,他說:“參/-謀長說的對啊!給我省防軍發報求援,估計是做做樣子。”
葉子崖說:“鈞座說的沒錯。蔣鼎文就是做做樣子,意思是告訴我們,誰也不準派部隊過去搶功。”
見葉子崖與吳文昌一唱一和,朱䴉也有些懷疑蔣鼎文的真實用意。
“葉參/-謀長的意思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葉子崖冷笑道:“老子沒那麼齷齪!你也不必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們省防軍今天的任務重點是南城,誰也不敢保證共/-匪在蔣鼎文那邊的動作是真槍實彈,還是虛晃一槍。如果因為這件事情處理不好,放走了該抓的人,那老子的罪過就大了。就職參/-謀長的第一天還是小心謹慎得好。”
朱䴉表示贊同,“葉將軍說的對,果然大將風度,臨危不亂啊!”
葉子崖轉向旁邊的參謀人員吩咐道:“給蔣鼎文回電。你部的求援急電已收悉,省防軍一部即刻向閩贛邊界運動,從西向東對共/-匪部隊形成夾擊之勢,以緩解貴部壓力。省防軍參/-謀長葉子崖。”
旁邊,吳文昌滿意地點頭,轉向朱䴉解釋。
“我們參/-謀長的做法很好,回電增援,其實按兵不動,面子上也說得過去。裝聾作啞不行,派兵出擊也於我不利。”
老奸巨猾的吳文昌看似沒有把朱䴉當外人,其實是故意嘲弄。
衆所周知,朱䴉是力行社的特務頭子,也是南京委派的巡查大員。在他面前毫不避諱地展示“陽奉陰違”的交際術,是對他最大的奚落。
朱䴉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惱火不已,卻又無處發作。
國/-軍陣地上炮火喧天,煙塵瀰漫。大批紅軍潮水般涌上山頭,國/-軍士兵丟盔卸甲,狼狽逃竄。
蔣鼎文舉著望遠鏡瞭望,咬著後槽牙咒罵,“娘希匹!共/-匪真想一口吃掉老子!命令所有部隊向我靠攏!”
一名參謀哭喪著臉說:“師座,聯絡不上啊!共/-匪突然襲擊,旅團各自為戰,亂成了一鍋粥。我們快撤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省防軍那邊回電沒有?”
“沒有回電,估計也不可能有什麼回電,誰都知道省防軍司/-令吳文昌出工不出力,一心儲存實力,肯定不會來送死……”
“娘希匹!”
蔣鼎文將望遠鏡丟在桌上,攤開地圖細看,苦思冥想。
“再次給省防軍發報!”
參謀開啟資料夾,持筆準備記錄。
蔣鼎文口述電文道:“省防吳兄文昌:南京一別已逾兩載,久未謀面,今我部進駐閩贛邊界,本欲近日敘舊,不料戰端突起,共/-匪瘋狂進攻之。我部倉促應敵,全面陷於被動。望兄長念及同袍友誼,救銘三於危難,大恩大德,沒齒難忘。若不來救,蔣某也不會追責,一切便聽天由命吧!”
省防軍參謀部,眾人傳看蔣鼎文的電報。
葉子崖忍不住嘲笑道:“哎,朱副主任,你也好好瞧瞧啊!蔣鼎文將軍再次發來求援電報,哪裏像求援啊?簡直就是一封遺書。”
朱䴉細看電報,面如死灰。
吳文昌笑道:“是啊!當年在南京會晤,他蔣鼎文居然嘲笑老吳吃西餐不會用刀叉。我感到莫名其妙嘛!中國人會用刀叉有什麼了不起?洋人會用筷子才值得炫耀,對不對?”
吳世賢附和道:“吳司/-令妙言妙語,真知灼見啊!蔣鼎文嘲笑的不只是刀叉,還有您這個人啊!”
吳文昌微微一笑,帶著怨氣說道:“是啊!當年笑話我老吳是大老粗,現在居然又厚著臉皮求援,果然大丈夫能屈能伸啊!蔣鼎文能有今天的位置,阿諛奉承、溜鬚拍馬的本事比老吳強太多了。我也想攀高枝,可是沒有二皮臉啊!”
葉子崖說:“子彈打在蔣鼎文的臉上,他就不是二皮臉啦,那隻能叫滿臉開花。”
眾人哈哈大笑。
朱䴉終於按捺不住,懇求道:“葉將軍,吳司/-令,你們真的見死不救嗎?蔣銘三這個人高傲得很,若不是情形危機,斷不會向貴部求援。”
葉子崖拉下臉來,“那朱副主任的意思呢?”
“當然要救,必須要救啊!”
朱䴉心裏當然清楚,葉子崖所在的省防軍一向不被老蔣重視,此時必然消極懈怠,如果自己再不敦促,恐蔣鼎文部大受損失。
利弊權衡之下,朱䴉只能明確表態。
葉子崖的臉色變得難看,起身來到朱䴉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你他媽的給老子看清楚,這裏省防軍參謀部,能下命令的只有老子,你憑什麼說三道四?到底居心何在?”
朱䴉的語氣近乎哀求了,“汀汿兄,蔣鼎文部中央軍兩個師,損失不起啊!往貴部以大局為重,出兵救援,朱某一定報請南京,為諸位請功。”
吳文昌插話道:“不妥,不妥,省防軍緊急調動,對南城合圍,是爲了追剿入城的共/-匪。此時一旦撤走,前功盡棄。”
朱䴉著急地說:“吳司/-令,共/-匪與十九路軍媾和,不是一天兩天了。凡事都要分個輕重緩急。援救中央軍蔣鼎文部也是大功一件啊!吳司/-令,葉將軍,你們不要再猶豫了。”
吳文昌與葉子崖交換了眼神。
吳文昌勸解道:“汀汿,算了,我們聽朱副主任的意見,增援蔣鼎文?”
紅軍部隊攻擊蔣鼎文部,正是馬連誠與葉子崖密商的結果,意在調虎離山。看到一切都按計劃進行,葉子崖心中暗喜。
“唉!幸虧老子早有預案,否則用兵捉襟見肘,貽笑大方。好吧!既然吳司/-令同意,那葉某親率省防軍增援蔣鼎文,南城交由龍巖保安大隊實施警戒。但遇嫌疑人,統統抓捕。”
朱䴉感激涕零道:“葉將軍果然神機妙算,朱某佩服得五體投地。”
葉子崖擺擺手,不耐煩地說:“好啦!省防軍為老蔣賣命,你都看在眼裏,說什麼都是多餘,我們戰場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