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柳莉香的臉色陰沉下來，敲了敲桌子，“文昌，你要是這個態度，那我可就實話實說了。”

    “說嘛！誰怕誰呀！”

    “自十九路軍成立伊始，老蔣從來就沒有信任過這支部隊。因為十九路軍十九路軍是堅決反對打內戰的，但是老蔣可不這麼想，這次命令我十九路軍兵分三處開赴閩贛一帶，將這支部隊先行肢解，後又借紅軍之手意欲消滅。蔡廷鍇軍/-長一眼識破老蔣意圖，爲了保全這支有著鐵軍美譽的部隊，已決定與紅軍結盟。”

    “與紅軍結盟？”

    吳文昌聞聽倒吸一口冷氣，追問道：“這怎麼可能啊？私下通共媾和之罪，蔡廷鍇就不怕老蔣大軍圍剿嗎？”

    葉子崖總結道：“本就走投無路，何不放手一搏？”

    聽到這句話，吳文昌似乎能夠理解了，同情地說：“是啊！蔡廷鍇也不容易啊！如不是走投無路，誰會出此下策？可是十九路軍與紅軍結盟，跟我有什麼關係啊？高佬蔡為什麼非要盯著我不放呢？”

    吳柳莉香說：“很簡單，你的省防軍駐防閩西。一旦十九路軍與紅軍結盟，老蔣必給你下令進剿。與其到時兵戎相見，不如提前談妥。”

    吳文昌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麼，指一下葉子崖。

    “龍巖城的武裝不止我一家，還有葉參/-謀長的保安大隊啊！十九路軍不應該這麼輕易放過保安大隊吧？”

    吳柳莉香依偎在葉子崖的肩頭，幸福地說：“崖仔是我男人，當然聽我的。”

    吳文昌半信半疑，看向葉子崖，眼神徵求意見。

    葉子崖說：“是啊！阿香是我老婆，不管她想做什麼，我都會全力以赴地支援他。”

    吳文昌這下徹底明白了，琢磨著說：“也就是說，你也同意接受十九路軍的改編？如此一來，在龍巖城，鐵軍、紅軍還有保安大隊已經聯手，只剩下我省防軍孤苦伶仃啊！我老吳命苦啊！”

    吳柳莉香說：“文昌，識時務者爲俊傑。你好好考慮，儘快答覆。”

    吳文昌無奈地說：“好吧！我會認真考慮貴部的收編建議，請再容我一兩天時間。”

    以魏中華為首的南京督導組蒞臨龍巖，監督閩贛剿共程序。而力行社特務朱䴉尾隨而至，監視督導組言行，可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也能看出老蔣對督導組並不放心。

    朱䴉下榻湖州大旅社之後，密會傑克馬，瞭解督導組動態。

    傑克馬雖然長著一副洋人的面孔，但卻是力行社的特派員。當然這樣的特派員是需要花錢買的，中間人便是朱䴉。

    談到魏中華在龍巖的言行，傑克馬用了一個詞來形容：心狠手辣。

    衆所周知，魏中華與共/-產黨家仇恩怨，初到龍巖便展開逮捕追殺，比葉大顛趴有過之而無不及。

    並非特務的特務，提供了似是而非的情報，傑克馬在某種程度上竟擾亂了朱䴉的視線，客觀上幫了十九路軍的忙。若不是吳文昌緊急求見，朱䴉差點兒誤了大事。

    吳文昌老奸巨猾，爲了儲存自己的實力，並提前防範被十九路軍的吞併，他選擇了依靠南京政/-府，依靠看似手眼通天的朱䴉。

    對於省防軍吳文昌的拜訪，朱䴉並不在意。

    吳文昌土匪出事，省防軍也被蔑稱為“匪軍”。在龍巖的各方勢力之中，戰鬥力最弱，且搖擺不定。對於這樣一支孱弱的部隊，朱䴉不想在它身上花任何工夫。

    開啟一盒雪茄，假惺惺地跟吳文昌客氣一下，朱䴉開了腔。

    “吳司/-令日理萬機，怎麼有時間到我這裏來？”

    吳文昌訕訕地陪著笑臉，“朱副主任自南京來，想必行程很滿，撥冗見吳某一面，實在令人感動。我有重要情報向您彙報，這不僅關係到龍巖城的局勢，而且也是老蔣最擔心的事情。”

    朱䴉假裝認真地說：“原來是這樣啊！那你應該去見蔣公，找我沒有用啊？對不對？”

    吳文昌說：“朱副主任是南京來的，您手眼通天……”

    朱䴉立即擺擺手，謙虛地說：“我不過是個跑腿的，大事根本輪不到我來決斷，小事我也做不好啊！”

    吳文昌耐著性子，取出一張委任狀交給朱䴉。

    “朱副主任幫忙看一看，這張委任狀是真是假？還有誰的親筆簽名？”

    朱䴉不明所以，反問道：“吳司/-令的任命，這還能有假？”

    “啊！原來是真的，吳某真的是南京政/-府任命的閩贛剿匪司/-令？”

    朱䴉意識到吳文昌故意為之，索性大手一揮，“吳文昌司/-令在閩西一帶頗有名望，朱某願意為您效勞，有何見解，您儘管說嘛！朱某一定豎起耳朵，老老實實地聽著。”

    吳文昌心裏窩火，抱怨道：“我吳文昌能有今天的位置，靠的是做人厚道。即便遇到街上的乞丐，我也是第一時間給他讓行。但是有很多人瞧不起我，包括朱副主任在內，都認為我們省防軍是一群烏合之衆。可是朱副主任啊！您好好想一想。即便是烏合之衆，能聚攏在一起也不容易啊！”

    朱䴉說：“此時此刻，我拿你當朋友。吳司/-令的心聲，我願意聽。”

    吳文昌感慨萬千，苦笑道：“實不相瞞，除了這張委任狀，老蔣還給我運來了大批槍械，另有軍餉若干。在別人眼裏，我老吳肯定是春風得意，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省防軍兵源複雜，且常年缺乏訓練，戰鬥力一般。因此在各方勢力眼中，我們省防軍就是軟柿子，誰都可以隨隨便便捏兩下。爲了保全這支部隊，我想盡了辦法。可是現在某些人不光要吃掉我，而且還將聯合應對南京。”

    朱䴉不以為然，“是嗎？竟然有這樣的事情？簡直膽大包天！”

    “十九路軍派來密使，強硬地給我省防軍下了最後通牒。若不接受他們的改編，後果自負。”

    朱䴉忍不住哈哈大笑。

    “蔡廷鍇也盯上你們省防軍啦？看來你在他們眼裏確實是一塊肥肉。”

    面對朱䴉的嘲諷，吳文昌的臉色登時變得難看，“朱副主任，你可以笑話我，但是幾日之後，恐怕連老蔣也笑不出來了。因為據可靠情報，十九路軍將與紅軍共/-產黨簽署一份秘密協定，鐵軍、紅軍正式結盟。”

    聽到這句話，朱䴉的笑容擰結在臉上。

    吳文昌補充道：“試想一下，如果他們兩軍結盟，那將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到時候別說龍巖的局勢失控，恐怕都搖搖欲墜。朱副主任，這不是聳人聽聞的故事，而是即將發生在你我眼前的事實。我省防軍損失掉無所謂，但是高層會有人頭疼啊！”

    朱䴉琢磨著，將吳文昌的委任狀畢恭畢敬地遞迴。

    “吳司/-令想要什麼？我們儘量滿足。”

    “好，我要的就是朱副主任這句話。現在你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旦我的部隊損失掉，閩贛境內的中央軍將直接暴露在共/-匪面前。鐵軍、紅軍兩面夾擊，四處合圍，太可怕了。所以，南京必須保住我的部隊。閩贛邊界至少需要中央軍兩個師駐防。”

    “可以，我答應你。”

    吳文昌微微一笑，得寸進尺地說：“另外，這兩個師必須聽我統一指揮。”

    朱䴉忍不住拍了桌子，怒斥道：“吳文昌，你以為自己是誰啊？中央軍兩個師還要聽你指揮？別做夢了！實話告訴你吧！南京早已洞悉鐵軍與共/-匪媾和之舉，目前中央軍一部正向閩贛邊界集結，鐵軍若有異動，大軍平叛！

    這下輪到吳文昌吃驚了。

    本想借此機會要挾南京老蔣，給予諸多好處，沒想到人家早有知曉，情報工作簡直太重要了，關鍵時刻成為最重要的砝碼。

    吳文昌訕訕地說：“朱副主任，原來你早知道啊？”

    “廢話！否則我來龍巖幹什麼？聽你在我眼前編故事？”

    “那我該怎麼辦？”

    朱䴉琢磨著說：“你？你做好準備，一旦中央軍向鐵軍蔡廷鍇部發動進攻，你於龍巖接應。”

    得到明確的指示後，吳文昌低頭哈腰地離開了。

    朱䴉下榻的客房是個大套間，外屋會客，裏屋是臥室。吳文昌剛剛出門，衣衫不整的江美珍便從裏屋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