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2)
一隻竹筏順江漂流,坐在竹筏上的葉子崖神情凝重地盯著江面。
沒有死裏逃生的慶幸,更沒有劫後餘生的感慨,此時的葉子崖被重重的謎團包裹,一時無法辨別真相,久久迷失在茫然之中。
張雲霄時而天使,時而厲鬼,種種詭異表現令人咋舌。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接觸越多,張雲霄的形象反而愈加模糊。
葉子崖頭痛欲裂,糾結於繁雜往復的劇情中,試圖探尋究竟。
原本平穩前行的竹筏突然劇烈抖動起來,瞬間將葉子崖的思緒拉了回來。
山巒間的一處急彎淺灘,江面至此驟然變窄,沿著陡峭高聳的崖壁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浪花翻涌起來了,江水打著漩驟然下洩,形成一連串階梯式的小瀑布。
狂躁飛洩的洪流中,竹筏幾乎失控,葉子崖這纔想起尋找撐篙。
哪裏還能找到?早不知何時掉進了江裡。
葉子崖俯下身子抓緊竹筏,在江水中顛簸前行。竹筏接連受到崖壁撞擊,終於側傾翻倒,葉子崖不慎跌入湍急的江水中。
與此同時,遠處隱隱傳來隆隆炮聲。
身處險境的葉子崖反而清醒了許多,他水性不錯,被江水裹挾前行的過程中冷靜地觀察著河底的地形,躲過致命暗礁。
在探頭出水的瞬間,一束明晃晃的陽光刺痛了葉子崖的眼睛,他忽然揣測到張雲霄的險惡用心。
張雲霄或許並非出於友情而救人,背後有可能隱藏著更大的陰謀。因為自己已經被誣陷為敵軍奸細,此番“殺人逃脫”更坐實了這一罪名,徹底淪為張雲霄的替罪羊。真正的奸細張雲霄就此安全了,他成功躲過了組織上的調查,成為深埋在起義軍內部的一根毒刺。
葉子崖想過重返獨立團,但是猶豫之後最終放棄。
如今的獨立團已經不是自己的老部隊了,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更何況張雲霄也在。這個險惡的傢伙已經做好了周密的安排,僅憑自己一張嘴恐怕無法自證清白。
葉子崖決定直接去找師部機關,去找葉師長。
江水緩緩東流,那隻竹筏出現在不遠處。葉子崖深吸一口氣,奮力向竹筏游去,奔向最後的希望。
數日後,衣衫襤褸的葉子崖出現在閩贛邊界的石坑洞村。幾棟客家土樓與普通民宅比鄰而居、相映成趣,構成一個安靜祥和的村落。
爲了尋找師部機關,葉子崖輾轉多地,然而結果卻令人失望。
在國-/民-黨大軍的追剿下,起義軍大部潰散,根本無法組織有效抵抗。葉子崖根據零星的資訊分析,師部機關應該已經化整為零,分散轉移。
飢腸轆轆的葉子崖實在走不動了,靠在牆根兒歇息。
日頭偏西時,一位老農牽著水牛慢悠悠地走過街道,待看到葉子崖好奇地停下了腳步。
葉子崖厚著臉皮伸手乞討,“老人家,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當兵的吧?你受傷啦?”
葉子崖無奈地點點頭。
老農仔細打量著葉子崖,上前輕輕扯開他的衣襟,看到胸前槍傷的那一刻,倒吸一口冷氣,同情地說:“唉!前邊不遠就是我家,跟我來吧!”
葉子崖說著“謝謝”,起身正要離開,忽然看到一支荷槍實彈的國-軍部隊赫然出現在街面上。
國-軍上尉吳世賢指揮士兵挨家挨戶展開搜查。
老農見狀,趕緊牽著水牛想逃,不料水牛竟耍起牛脾氣,無論如何拖拽都不肯挪動腳步。
吳世賢發現老農有些異常,大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老人家,用幫忙嗎?”
老農連連擺手,鞠躬道:“謝謝長官,不用了,我自己來。”
“老人家,你不要害怕。敝人吳世賢,是省防軍第一混成旅吳文昌的部隊,奉命抓捕共-/產-黨。不擾民,我們不擾民。”
葉子崖頓時警覺,悄悄移動到水牛另一側。
吳世賢扭頭看到葉子崖,問老農說:“他誰呀?”
葉子崖緊張冒汗,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老農含糊道:“誰呀?長官說什麼?我沒有聽明白。”
“我問這個人是誰?你認識他嗎?”
老農一樂,“哎,他是我兒子呀!怎麼能不認識?我兒子天生膽小,怕見生人,長官不要見怪啊!”
吳世賢狐疑地看著老農,繞到水牛另一側,上下打量著葉子崖。葉子崖雖然衣衫襤褸,頭髮蓬亂,但是眉宇間藏不住英氣。兩人一打眼,吳世賢什麼都清楚了。
葉子崖裝作害怕的樣子躲到老農身後。
吳世賢冷笑,轉向老農問:“你兒子是當兵的吧?對不起,請他跟我走一趟吧!”
老農急忙解釋道:“長官,不瞞您說,我兒子以前確實參加了北伐軍,但我保證他不是共-/產-黨,他是第五路軍朱培霖手下的兵嘛!因為打仗負了傷纔回家來的,不信你瞧啊!”
說著,老農扯開葉子崖的衣襟,給吳世賢看身上的槍傷。“剛到家,熱飯都沒吃上一口。長官,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兒子啊!”
吳世賢倨傲地說:“如果這位兄弟真是負傷返鄉,應該有部隊簽發的退伍文書,拿來給我看看?”
葉子崖說:“很抱歉,不小心弄丟了。”
吳世賢逼近葉子崖,惡狠狠地質問道:“是弄丟了?還是壓根兒就沒有啊?兄弟,我敢斷定你是個逃兵!而且我還懷疑你是共-/產-黨!”
葉子崖突然哈哈大笑。
吳世賢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有一個摸槍的動作。
葉子崖收斂了笑聲,但仍滿臉笑意,他說:“長官,您真的誤會了,我不是逃兵,更不是什麼共-/產-黨,你不能誣陷好人啊!”
“怎麼證明你是好人?”
見吳世賢不依不饒,葉子崖略一思索,直接從老農那裏搶過牽牛繩,交到吳世賢手裏。
“長官,瞧瞧我家這頭水牛多漂亮,膘肥體壯的。我做主,送給您啦!”
眼看著自家的牛沒了,老農著急地衝過來搶奪,被葉子崖毫不猶豫地攔住。兩人糾纏在一起。
老農哭嚎:“我的牛!我的牛啊!還我的牛啊!”
葉子崖死死攔住老農,勸解道:“阿爸,不就是一頭水牛嘛!回頭兒我還您兩頭牛!”
吳世賢得了便宜嘿嘿一樂,牽著牛匆匆離開,邊走邊回頭致謝,“謝謝啦!這怎麼好意思呢?兄弟,您貴姓啊?”
見吳世賢牽著水牛走遠,葉子崖長舒了一口氣,拖著老農匆匆離去。
吳世賢陰沉著臉來到街角。
一名國-軍排長迎上前來,從他手裏接過牽牛繩。“連長,運氣這麼好?搞來這麼大一頭牛,給兄弟們打牙祭啊!”
吳世賢扭頭看一眼葉子崖和老農離開的方向,拍打著水牛的脖子,“瞧見了沒有?有人想拿這頭牛行賄國-軍軍官,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估計這裏邊肯定有貓膩。你帶幾個人給我盯緊那一老一少,我懷疑石坑洞有共-/黨組織活動,或許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