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燭影覺得，這人間來一趟，還真值得。

    也不知道楚清影在這裏生活了將近二十年後，緣何有了想了斷自己性命的念頭，當真是浪費。

    開門去，兩間房都是大床，還帶著兩副桌椅。一副是拿來吃東西擺放茶水用的，衣服是用以梳妝放鏡子的。

    床鋪是下人現成來鋪，四五個丫鬟抱著被褥過來，三兩下就拾掇好了屋內的一切。

    看著那溫暖柔軟的床，楚清影都覺得自己困了。

    “那就不打擾仙子和仙君睡覺了，奴家先告辭了。”尤家夫人帶著丫鬟家僕走了，留下燭影和楚清影在這房子裡面面相覷。

    燭影一直跟著楚清影，沒去看另一邊給他收拾的房子。他現在除了驚奇，還有點迷茫。

    “你去旁邊睡吧。”楚清影道，推著燭影出門。

    終於可以不跟他對著一片天地入眠了。雖然知道燭影是個沒有感情的東西，可到底是個男兒身來著，讓楚清影不在乎，完全不可能啊。

    就算當初一樣，楚清影也完全沒想到汪汪化形過來的蕭洛，還能和她如何如何。好在那隻狗東西知道適可而止。

    燭影雖然迷茫，但不是不懂。怎麼說，也是活了快萬年的劍靈，不說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

    男女之別，他豈會不知。

    只是，不太會想，也不太需要。

    說起豬肉，楚清影好像真的沒弄過給他吃。

    關上門，楚清影往榻上一躺，就睡著了。要說等會兒發生什麼事，不大聲將她吵醒了，她鐵定不知道發生什麼。

    在主家人旁邊睡著保護人家，只要人家不吭聲，對方明早兒被什麼東西吞了，她都不知道。

    七年來第一次躺床睡覺有被子蓋的楚清影，做了一個夢，說不上是噩夢，可心裏痛極了。這種痛，比夢見可怕的東西，嚇得一身冷汗還要難受。

    她夢見了夏繁。

    夏繁站在明月樓前看著她，似乎在等她回去。

    “師尊！”楚清影承認自己見到他激動得快將所有積蓄起來並不多的恨和討厭，都快忘乾淨了。

    她很快的拎著裙子，跑向夏繁。腳下的路，是她走過了無數次的路，通往明月樓的路。

    小時候在這裏跌倒過，在這裏哭過，笑過。

    現在，她不想再走過這條路了。有些害怕，怕走到盡頭看不到夏繁。

    怕就算看到了，也是個麵露兇光的夏繁。不是她心底的白月光，不是自認為生而溫柔的夏繁。

    快到了，再跑兩步就到了。

    夏繁張開了手臂，就像小時候那樣，要抱住她。

    楚清影很激動，很開心，想快點撲進他懷裏。她什麼都不想胡思亂想了，見到夏繁的她，什麼理智都沒有了。

    命而已，肉體而已，夏繁要的話，就給他吧！

    最後一步，楚清影喘了一口氣。

    這路似乎比小時候走過的任何一次都遠，好累啊。明明她都長這麼高了，腿這麼長了，怎麼跑得比小時候還累？

    她看著夏繁微笑，喊道：“師尊，我好想你啊。”

    夏繁彎唇，眉眼溫柔。

    那是在楚清影心中，最初定格的夏繁。不曾染上楚繁的渾濁氣息，不曾染上任何的血腥味兒。也不曾叫楚清影看見，他變臉的模樣。

    想往夏繁懷裏一鑽，卻什麼都沒有了。

    楚清影撲進了一片幻影中，夏繁的身影，在她面前破碎成砂礫。

    “師尊！你要去哪裏？我不怪你了，你回來看看清影吧。”楚清影喊道，卻什麼都喊不回來。

    楚清影是真的恨夏繁嗎？

    不，她不恨……

    她只是不願聽到夏繁說，其實我對你好，都是因為楚清寒。

    很多人都對她說過這話，她實在受不了了，受不了那麼多對她好的人，或是突然就對她好的人，都是因為楚清寒。

    他們的好來得這麼奇怪，這麼廉價。能為她奮不顧身的人，或許所含的情誼，還比不上曾飛宇一聲小師妹，於璟一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