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深入，墳冢的數量逐漸變得稠密起來，石碑也開始透出古老的斑駁，直到走到林中央，滿滿的無不豎著一塊塊石碑，整整齊齊，數量令人吃驚。

    “有什麼感覺？”金髮精靈停下腳步，平靜的問道。

    “好安靜……不，不只是安靜……”山鬼靜心感受著周圍的環境，但是越來越心涼，太靜了，沒有鳥鳴蟲聲，甚至連風聲都好似停了，這裏的清淨化成一股死寂，順著四肢百脈鑽進心裏。

    “這裏就是那片黑暗後面掩藏的本質。”瑟蘭迪爾側過身來，身旁的墓碑石料圓潤長滑，形制也比之前看到的大一些，精靈把手上不知何時摘的白色花朵輕輕地放在墓碑上面，山鬼這纔看到墓碑上工工整整地刻著——歐瑞費爾，依舊是瑟蘭迪爾的筆跡。

    “這是我的Ada，我和他分別在最後同盟戰的戰場上，我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也沒能帶回他的遺體。”說著，瑟蘭迪爾閉上眼睛似乎是在追憶，睜眼卻是滿目清明“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那黑暗之後是戰場，你想象不到的戰場，無邊的血海，親人和敵人的殘肢，厲聲的哀嚎，被鮮血浸透的大地，龍息的灼傷只是表象，他的傷害更偏向一種黑魔法，在你的精神裡種下一粒黑暗的種子，吸收著你負面情緒，慢慢生長知道把土壤的養分完全吸乾。”

    “精靈永生不死也不會得病，只有火，利刃和極度的悲傷可以殺死他們……”山鬼喃喃的重複著在書上看到的字句“所以一直困擾你的並不是死亡，而是悲傷與分離。”

    “沒錯。”修長的食指指向自己的心臟“那片黑暗是我造成的，那黑暗之後有多麼危險，沒有人能比我更瞭解，六百年任何一粒種子都足以長成參天大樹。”

    “這些埃隆都和我說過。”山鬼聽了這話，神情忽轉黯淡，臉上蒙上了一層灰色“我入過魔，知道那種被負面情緒支配的痛苦，當時我差一步萬劫不復，所以我想幫你，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樣。”

    “放你去冒險，我纔會萬劫不復。”似乎是覺得自己說得太直白，瑟蘭迪爾別開眼，輕咳一聲“我不會讓自己的子民去冒險。”

    “我知道了。”山鬼像是沒聽到一樣呆愣了一會兒，然後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抬頭看著瑟蘭迪爾“我會尋找別的方法，不違逆你意願的方法，無論是幾十年幾百年還是幾千年，我一定會找到。”

    山鬼說完便走，沒有看到身後的精靈目光復雜。

    挫敗，憐惜，還有幾分無可奈何。

    “星，你回來了！”兩個小精靈看到山鬼回來忙跑著迎出門。

    “你們聊了些什麼？神色這麼黯淡？”埃爾隆德也在。

    “說了很多，好像又不多。”山鬼低下頭揪著頭髮，不看她現在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她現在的糾結。

    “你不想說那便不要說了，結果呢？”埃爾隆德把山鬼讓進屋內。

    “我承諾他會另找方法。”

    山鬼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頭腦一熱立下了承諾，現在想想又有些後悔，自己真是太沖動了，解決方法又豈是那麼容易找到的，不過話放出去了，難道能食言嗎？

    “說實話我不意外。”埃爾隆德輕撫著山鬼的頭頂，像是在安撫小動物“但是如果你堅持，我可以……”

    “不，埃隆，”山鬼果斷搖頭“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我的選擇和從前的你一樣。”

    埃爾隆德靜靜地看著她。

    “我不想打著為你好的名義做一些違逆瑟蘭迪爾意願的事，縱使結果看似解決了眼前的問題，在彼此心裏也是一道消不去的坎，瑟蘭迪爾的傷是外傷也是心病，我不想再添意外。”

    “星，你太寵他了。”

    “你不一樣嗎？”山鬼抬頭看著對面的精靈“就憑當年瑟蘭迪爾的傷情狀況，你完全有能力把他留在瑞文戴爾，甚至你只要向加利安透露一點口風，現在的情況就會完全不一樣，你還不是選擇幫他隱瞞。”

    “那時的情況不一樣。”埃爾隆德苦笑。

    “但結果不還是相同？”山鬼垂眸“而且我答應他了，一定會有不違逆他意願的方法的。”

    “那並不容易，時間是太難琢磨的對手。”

    “沒關係，我雖然無法強制改變他的意願，但我可以改變自己，他龍傷雖是隱患，但我有信心壓制一切，可能讓他無性命之憂。”

    “可是那就意味著……”黑髮精靈看向山鬼書桌上的那本手記。

    那裏麵記錄了很多地方，他知道那是山鬼長久以來的願望，希望有一天可以走遍中土看遍天下。

    “最壞也大不了我一輩子再不踏出密林，一步也不再尋找回家的路，再說這個結果也不壞不是嗎？”

    星也知道埃爾隆德在看什麼，拿起那本手記，有些不捨地撫摸著書脊。

    “對不起，恐怕一時半會兒不能帶你們到中土各個地方去玩兒了。”山鬼揉了揉兩個小精靈的頭，然後把書遞給貝艾爾“拿去燒了吧。”

    “星……”一直安靜的陶若弱弱的問道“你和陛下又吵架了嗎？”

    “沒有，我們沒有吵架，一切都過去了。”山鬼牽強的

    扯了扯嘴角。

    “燒了可惜。”黑髮精靈攔下貝艾爾“不如送給我吧。”

    “隨你。”山鬼笑了笑，只是笑的很蒼白。

    “你看起來很累，休息一下吧。”

    埃爾隆德又向兩個小精靈使了個眼色，兩個小傢伙乖乖的跟著離開了。

    一個爲了保護而堅持，一個因為體諒而讓步，但是真的解決了問題嗎？當時自己意識心軟的讓步拖成了這六百年都提心吊膽，他不希望山鬼步上自己的老路。

    山鬼的承諾可不是他的承諾，不是嗎？

    於是打發走兩個小精靈，埃爾隆德拿著手記一轉彎去了瑟蘭迪爾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