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虎口脫險
他們來的這片地方名叫豹子溝,關於這個地方,有一個傳奇的故事。
後來豹子溝裡的人都愛哼唱“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
聽村裏的小孩說,這老和尚每天唸經拜佛,他是爲了一群豹子超度求生。
這可不是個一般的光頭和尚,他清澈的眸子裡訴說著那個神奇卻悲傷的故事,一遍又一遍。
在這座山裏,還有一種神奇的生物存在著,他們的祖祖孫孫已經在這裏生活了上百年。不過傳說從盤古開天闢地的時候,他們就在這裏了,當然,這只是個傳說而已。它們安靜舒適的生活在這個富饒美麗的大山裏,直到那一年,一切都不一樣了。
那年突然鬧了旱災。
太陽燙的刺眼,樹葉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從高往低處流的溪水也乾涸得只剩了滾燙的石頭裸露著。山上的生靈們日日夜夜合不上眼,該吃的早就吃了,能喝的早就喝了,甚至這群向來只吃肉的生物也開始生硬的嚼起了樹葉。這個擁有龐大群體的生靈終於忍不住了,在領頭者親手埋掉第八隻剛滿月就被餓死的幼崽時,它決定,幾百年前和人們立下的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規矩該被廢掉了。
可是,山上的日子不好過,山下自然也是這樣。存下的米沒水煮,黃土地裂了嘴,村民們每天在海龍王爺爺的排位前燒香磕頭,祈求天神降雨。這家剛出生沒幾個月的孩子,在娘肚子裡的時候就少得營養,又因母親日夜操勞家務沒有母乳,生下來便是蠟黃乾瘦的樣子,一張小臉只剩下一雙向外突出的大眼睛,黑色的眸子一閃一閃的,像天上的星星。
這天中午,一如既往地煩悶乾燥,各家各戶都關了門在自家屋子裏睡覺,好像只有睡過去,才能忍受這老天對他們無邊的折磨。小孩躺在媽媽的懷裏,安安靜靜的嘬著母親稀少的乳汁,一雙眼睛看來看去四處張望著,他不知道,一群虎視眈眈的動物正朝他悄悄走來。
那是一群餓紅了眼的豹子。
它們躡手躡腳踱著厚厚的肉掌,眼睛通紅像是浸滿了鮮美的血,它們渴望著那個幼小生命裡的每一寸肉,每一滴血,甚至連那酥軟的骨頭也打算嚥進肚裏。只有這家新出生了孩子,只有這家男人睡在屋裏而女人抱著孩子在院裏打盹,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聰明的豹子們怎麼可能放過。領頭的豹子匍匐在地上,背上獨有的金黃色花紋因為飢餓已經有點黯淡不堪,只有那年奪取豹王時頭頂留下的疤痕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那是他的榮耀。他的身後是三四隻同樣瘦骨嶙峋卻異常精神的豹子們,它們正等待著最後的時機。突然,孩子看見了這群滿身花紋的豹子,他從沒見過這樣美麗的生物,不像腳邊那隻短腿的哈巴狗,也不像那頭日夜鼾睡的老母豬,他既驚奇又歡喜,他咿咿呀呀的像招呼自家哈巴狗一樣朝那豹子揮手蹬腳,卻不小心把咬疼了媽媽,那個穿著藍色衣衫半扎著頭髮的婦女馬上尖叫著醒來,一睜眼,只看見一隻兇猛的豹子像自己張牙舞爪的撲來,出於母親的本性,她馬上伸手妄圖擋住懷裏的孩子,可又一隻豹子拔地而起,從女人袖子下的空隙裡扯住了那孩子五顏六色的衣裳,一氣呵成,轉身飛奔而去。待這家男人跑出屋來的時候,那群豹子連同他們幾個月大的兒子早已經沒了蹤影,只剩下哆嗦在牆角的哈巴狗和披頭散髮哭泣的可憐女人。
這天夜裏,下起了瓢潑大雨。莊稼又抬起了頭,溪流又注滿了水。可是人們已經不再關心這久旱後的甘霖。
豹子搶走孩子的事情馬上傳遍了整個村落,村民們開始修繕自家的牆屋,他們用長著尖刺兒的籬笆圍住雞鴨,女人躲在屋裏用柳條抽打不聽話去河邊玩的小孩兒,男人在屋頭各個角落藏好鐮刀和鋤頭。傍晚人們帶著孩子聚在一起,燃氣篝火敬上香菸,他們祈求天神保佑村民平安,保佑那個被擄去的男孩平安,即便他們知道,這一去凶多吉少,可他們依然虔誠的祈求孩子能夠平安歸來。
大概是村民們的真誠打動了天神,那個被搶走的男孩真的沒有被吃掉。原來,豹王把男孩帶回豹羣后因為豹多肉少遲遲不肯分羹,它怕豹子們為這一塊肉再次爭鬥,它不願再看到自己家族生命的凋謝。就在豹王一籌莫展之際,餓了一路又收到了驚嚇的小孩慢慢向一隻剛剛失去了孩子的母豹子爬去,十幾只豹子都歪著腦袋猜想著這小孩到底要幹嘛,豹王也回過頭來看著這小孩兒。小孩兒用小手掌試探著碰了碰母豹的腳,母豹好像懂了什麼,她躺了下來讓小孩兒趴在她軟軟的肚皮上,小孩馬上貪婪又滿足的吮起母豹脹滿了香甜奶水的乳房。十幾只豹子都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一幕,那個吮著奶的小孩兒活像那剛剛死去的八隻小豹子。母豹子們紛紛走過去,用舌頭輕輕舔著孩子的小手和小腳,孩子以為它們在給他撓癢癢,眯著眼睛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豹王心裏突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它要留下這個孩子。而其他剛纔還在爲了分一口肉的豹子們突然也沒有什麼異議,或許是它們心裏也還在紀念著那八隻可憐的小豹子。
山上的豹子們開始與這個小孩玩耍,白天放在石頭上打滾兒,晚上叼在樹上防止其他動物來偷,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了。這小孩兒也乖,母豹的奶水代替了媽媽的乳汁,小孩兒竟然也圓潤了許多,甚至,他好像還很喜歡這群曾經打算吃掉他的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