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鳴雖說用早睡的藉口帶周目回到房間，卻並無睡意。他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天空。

    柔和似絮，輕均如絹的浮雲，簇擁著盈盈的皓月冉冉上升，清輝把周圍映成一輪彩色的光圈，有深而淺，若有若無。不像晚霞那樣濃豔，因而更顯得素雅，沒有夕照那樣燦爛，留下淡淡的哀愁。

    黃鳴第一次對刺殺的事情有些動搖了。這位將軍把他當成兄弟，毫無戒心，十分熱情。尤其是酒桌上的那番話，深深地打動了他。自己真的要把這麼好的人置於死地嗎？

    “你在想什麼？是在想不要殺死那個人嗎？”不知什麼時候周目站在了他的身邊，突然吐出的一句話把黃鳴嚇了一跳。

    他是會什麼讀心術嗎？怎麼一說一個準？黃鳴皺起了眉頭。“別皺著眉頭，搞得我像是什麼奇怪的人似的，”認識這幾天，這還是黃鳴第一次聽到周目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其實，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周目從懷中掏出一壺酒和兩個杯子，倒了一點給黃鳴。黃明有些驚訝：“你這酒哪來的？該不會有毒吧？”周目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喝起來：“剛纔從酒桌上偷的。”既然是這樣，黃鳴也就不客氣了，接過酒杯也開始喝起來。

    “我被海將軍指派過那麼多次暗殺任務，這還是我第一次有點動搖。”周目自嘲地笑笑。“那你完全可以放棄啊。隨便找個地方藏起來，改名換姓，誰也不認得你。”黃鳴有些醉了，開始瞎出主意。

    “你不懂。我這條命是海將軍給的，他說什麼我就得做什麼，哪怕賭上性命。從被救下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經向上天發誓了。”周目苦澀地搖搖頭。“難道你也有什麼故事？”黃鳴來了興致。

    “哪能有什麼故事？不過是戰爭，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差點餓死在街頭的時候，海將軍救了我，還大費周章的把我培養成了一名刺客。這輩子欠他的，做什麼都還不清。”周目低下了頭，好像又想起了那段痛苦的往事。

    黃鳴聽完之後也有些失神，雖然說他是去投奔海祁陽的，但海祁陽完全可以拒絕。海祁陽不僅沒有拒絕，還大力的栽培他。這麼說來，他和周目也算是同類人。自己這趟刺客之行，不也是爲了報答海祁陽纔來的麼？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沉重，黃鳴趕緊岔開了話題：“哎，周目，你說，如果有一天戰爭結束了，你最想做什麼？”

    雖然換了個輕鬆的話題，周目的臉上還是那麼沉重：“我還有機會看到戰爭結束的那一天麼？”

    “哎，別說這些喪氣話。只要相信，總會看到的。”黃鳴拍拍周目的肩膀。“要是有那麼一天，”周目開始陷入了想象，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那我就找個偏僻的小山村住下來，娶個漂亮的老婆，生個大胖小子和乖巧的女兒。男耕女織，兒孫圍繞，多麼幸福。”

    “這也太普通了吧？我還以為你會繼續留在海將軍身邊，當個大官，金銀財寶在手，美女圍繞，多好？”黃鳴不由得取笑他。周目的神情又變得認真嚴肅起來：“你不懂。在這世界上，達官貴人的生活不一定幸福，平平淡淡的生活，有時想要獲得也絕非易事。”

    兩人不知聊了多久，等到月色漸漸隱去，天空漸漸變亮才睡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晌午。桌面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食物，想必是那位將軍吩咐士兵送過來的。食物下面還壓著一張紙條：今晚開始行動，馬匹車輛均已備好。想來肯定是出自趙然之手了。

    黃明第一次覺得一天是那麼的難熬。剛過下午，黃鳴都已經焦急地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坐立難安。周目看到他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默默地坐在一旁抿著小酒。

    終於，夜幕終於降臨了，軍營旁邊的樹林深處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喧鬧聲：原來是飛鳥歸林時震動翅膀所發出的聲音。黃鳴叫了一個小兵去向將軍傳話，不一會，黃鳴就接到了將軍的許可。

    黃鳴帶上週目，急匆匆地向將軍住處走去。一路上，心臟砰砰亂跳。雖是深秋，空氣中已經帶著絲絲刺骨的涼意，但黃鳴的額頭還是不斷冒著冷汗。

    到了，終於到了。正如黃鳴所預料的那樣，將軍住處的門口有兩個侍衛守著，進去之前還要搜身。搜出那個小瓶子時，黃鳴輕描淡寫地解釋這是給將軍的用藥，士兵們也就通情達理地讓他們進去了。

    “黃鳴兄弟，你來啦？”的身體素質不愧過於常人，接上斷骨僅僅一天，雖然走起來有些吃力，但並不妨礙將軍下地自由活動。黃鳴示意周目扶著將軍坐下：“將軍，您還是太過急躁了，還是讓你的腿多休息一會兒吧。”說完，拿出要敷的草藥和木板、繩子等工具：“我這就來幫您換藥。”

    黃鳴在幫將軍包紮的過程中，故意將力道提高了幾分，疼得將軍誒喲誒喲的叫喚，把門口守衛計程車兵都給引了進來。“將軍，怎麼回事？”士兵緊張地詢問。將軍擺擺手，示意他們出去：“不打緊，一下子受不了痛苦罷了。你們都出去吧，等下我和黃鳴兄弟還要聊會天呢。”聽到這話，黃鳴的心裏更是五味雜陳。他深吸了一口氣，從懷裏掏出小藥瓶：“將軍，這是我自制的活血化瘀的藥，吃下去有助於您的腿快點康復。”一旁的周目紋絲不動，但悄悄投過來的眼神還是洩露了點什麼。

    將軍好歹身經百戰，看到周目可疑的目光，心裏開始產生了懷疑。“將軍，快吃吧。”黃鳴還殷勤地倒了杯水給他。將軍也不好再說什麼，接過藥丸含在了嘴裏，並沒有吞下去。但他很快就發現身體變得麻木，不聽使喚。這時將軍連忙把藥吐出來，語氣也變得嚴肅了起來：“你們給我吃的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