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欲燃被宏渡摟住腰靠在肩頭之時若還只是整個人輕飄飄的近乎虛脫，當宏渡捏起他下巴又低頭湊近之時，唇上的觸感讓他一瞬間睜大了眸子恢復了神智。

    耳畔又聞得一聲細微的碎裂碰響聲，似乎是從門口那處傳來的，江欲燃抬起手抵在二人直接要推開宏渡，卻被他一把抓住了腕子，又緩緩的按了下去。

    “唔……你……”

    近乎於掠奪的攻略城池和長驅直入，讓江欲燃渾身漸漸癱軟了下來，也無法分神再去觀察那門外的動靜，只以指尖抓著床榻之上的被褥，微仰起頭來任其奪予，指尖卻漸漸收緊。

    待宏渡最終放過了他，又以略微粗糙的指腹在他唇瓣之上仔細摩挲，而眸色幽深不可見底之時，江欲燃才得以喘氣來平復呼吸。

    他眼角泛紅，鬢角冷汗泠泠而微溼，開口卻是十分尖銳的語調：“你這又是幹什麼？食髓知味了？要為我還俗了？”

    這三句話問下來，竟叫宏渡一時間無話可說。

    他不言不語，江欲燃卻又是笑了，仍是他最聽不慣的譏諷之色道：“剛纔外面的動靜你聽到了吧，若是有心人知道了清鑑寺的宏渡住持，竟與一個男子不清不楚，不知道到時候……”

    宏渡覆在他腰間的手臂突然收緊，猝不及防的將他整個人往自己的懷裏帶，江欲燃有些吃痛撞上了他的胸膛，兩個人一時宛若親密無間。

    “你……”

    江欲燃話音未落，忽然聽得上方傳來了宏渡不同於尋常冷淡，甚至可以說是帶了一點春風化雨般柔軟的嗓音：“你聽。”

    江欲燃呼吸一促，緩緩開口道：“聽……什麼？”

    “我的心跳。”

    耳畔是如擂鼓般密集的心跳，一聲又一聲彷彿從每一條脈搏裡匯聚而傳來，惹得江欲燃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慢慢加快，面上微微泛紅之際竟是以於宏渡的心跳合成了一個頻率。

    他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竟只是怔怔的臉色越來越燙，而不知道該如何再開口了。

    良久，二人皆是默然。

    宏渡慢慢鬆開了他，垂眸與之對視，近在咫尺的坦然神色讓江欲燃竟有了那麼一瞬間，想要逃離的衝動。

    他怕了。

    與宏渡相識轉瞬之間已十餘年之久，當初那個冰雕玉琢的八歲孩童已經長大成爲了二十歲的年輕住持。這麼多年來，兩人之間的一切開展，都是江欲燃在去爭取——到最後，喜歡著宏渡，竟已不再是任務，而已經不知不覺間成爲了一種習慣，深入骨髓。

    江欲燃看似放蕩不羈，實則內心深處始終有著一條底線——那便是自己的一腔真情。

    既已覆水難收般皆賦予了宏渡一人，他從突然之間發現的那一天那一刻開始，便不敢再去奢求宏渡能青燈不顧，回眸看他。

    他的喜歡卑微成了習慣，竟在此刻無法去接受自己應有的回望了——江欲燃害怕了，怕宏渡對自己要說的話，又怕宏渡什麼也不說。

    “我也心悅你，也喜歡你。”

    江欲燃的心跳幾乎在這一刻，驟停了。

    因為宏渡的眸子裡包含了太多此刻的他看不懂，也無法去承受的東西——本該是黑白分明的清亮眸色，卻如沉沉的深潭不可見地又暈染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光華。

    如果非要去形容，竟是與那朝著愈演愈烈的火光毅然決然撲去的飛蛾，有著冥冥之中的相似神韻。

    “江欲燃，我宏渡心悅你，喜歡你。”宏渡又道，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是真的。”

    他似乎怕江欲燃不信，又特意加上去了這三個字。

    江欲燃的淚無法抑制的在一瞬間奪眶而出，又淌過了冰涼的面頰，順著分明的下頜點點滴落至鎖骨上，衣襟裡。

    “真的，真的……”

    “我為你還俗，好不好？”

    眼前仿若在一瞬間出現了空無一人的街道，驚雷大作雨勢如盆潑，自己撐著傘又回到了之前將情緒肆無忌憚宣洩於天的地方，卻意外的撞入了那人一雙雨洗過的眸子裡。

    他說。

    “我都聽到了。”

    然後是忽然間轟然倒地不醒，是風寒之疾復發冰涼到滾燙，是自己捨去一百年的修為再相救，是自此——塵緣難了，念念相續唯有相思，無有業斷卻是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