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悉以清淨三業，遍於法界極微塵剎一切諸佛菩薩眾前，誠心懺悔，後不復造，恆住淨戒一切功德。”

    佛像之下，大殿之中，宏渡俯身而跪。

    那大殿之上已立了百年的佛祖，正低頭默默注視著他，雙手交握放與膝上呈放鬆之態，面相與所有寺廟中的真佛並無二至，垂眉低眼，彷彿納盡了天地間的靈智而洞悉一切。

    “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懺乃盡，而虛空界乃至眾生煩惱不可盡故，我此懺悔無有窮盡。”

    宏渡雙手合十而跪地，整個人以一種虔誠到卑微的姿態面對佛祖，背脊彎曲而頭低垂，不似往常誦經時那般如松柏之茂，而是將一身風骨都匍匐於佛祖面前。

    他又念，一字一句，不知是說與佛祖聽，還是在誅殺自己的心。

    “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話音未落，他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道人影，在月光下緩緩踱步而來，腳步聲異常清晰的在他耳畔響起。

    宏渡突然睜開了自己的眸子，他似不經意間掩飾了自己內心一瞬即逝的慌亂，不急不緩的從蒲團上起來，轉身看向來人。

    這人卻不是別人，正是本圓。

    “本圓師兄，此時你應該在自己屋內誦經，為何到了這大殿之中？”

    宏渡語氣冷淡，彷彿只是與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在說著毫不相干的客套話。

    “宏渡師弟，你今日為何要趕江施主走？”本圓只覺得面前的他十分陌生，直截了當的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太不習慣宏渡這事不關己的樣子，和他記憶裡那個乖巧的小師弟完完全全不一樣了——這究竟，是因為什麼？

    “本圓師兄，你方纔聽到周圍師兄說了什麼，我就是為何要請江施主下山。”

    宏渡手中的佛珠輕轉，一顆一顆碰撞緩慢如鳴鐘，他不知道，此時的他——像極了自己的師傅。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本圓心中有怒氣，提高了聲音道：“你居然承認，他們那般汙言穢語說江施主？！”

    “何為汙言穢語？”宏渡道，擲地有聲的反駁他：“不過是說實話罷了。”

    “你！”本圓知道他如今是不同，但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麼說。

    “你還是我的宏渡師弟嗎？”本圓顫抖著問，眼中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又道：“我與宏渡一同長大，十五年之久，你今日所作所為竟讓我全然陌生！

    全然陌生。

    聽到這四個字，宏渡手中的佛珠停下了。

    本圓也心頭一緊，想收回這句話卻已經來不及了。

    “本圓師兄，你又要我如何？”宏渡突然道，終於抬眼看他，眼中一片冰涼：“你要我留下江施主嗎？你要讓整個清鑑寺如何看我，如何看他？”

    “心中無愧便好了！”本圓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