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在了
“嗚嗚嗚,宏渡,宏渡,你不要毛球了嗎……”江欲燃腳步虛浮不穩,乾脆跌坐在了地面上,也不顧自己穿的一襲白衣染不得一點灰,就這麼不管又不顧的哭了起來。
他邊哭,邊抬起袖子往自己臉上抹,胡亂擦拭眼角如斷線般的淚水,嘴裏還依舊唸唸有詞:“宏渡,宏渡小師傅,你忘記了我嗎,嗚嗚嗚……”
他用手捧住了自己的臉,低頭啜泣,只覺得自己現在,好丟人,好丟人。
淚光閃爍間,眼前出現了青灰色的衣襬,如霧濛濛的煙雨之中一朵青蓮綻放,竟如詩如畫叫他移不開眼。
他怔怔的抬起頭,遮住眼睛的手指開啟了一點縫隙,看清了來人——入眼是是一張眉目如畫的面容,美則美矣,那一雙眼睛卻太為冷淡了些。
宏渡低頭看他,輕微皺起了好看的眉。
江欲燃這個樣子未免也太狼狽了些——平日裏裝出來的世家小公子的風度自是半點也無,坐姿毫無形象可言,白淨如雪的衣衫上染了不少灰塵,滿臉的淚痕哭的像個小孩子一般,也,太不體面了些。
江欲燃只感覺一陣清風拂面掃過自己的鼻尖,等自己反應過來時,竟是已經——被這人扶起來了。
他歪頭,看著近在咫尺的這人側顏:從濃淡適中的眉,到狀若桃花的眼,再到高挺的鼻樑,最後目光落到了他輕抿的唇角。
江欲燃眨了眨眸子,然後閉上眼睛湊了過去,不出預料的,觸到了他柔軟的唇。
宏渡屏住了呼吸,背脊在一瞬間僵硬。
唇上的觸感並沒有消失,他感覺到自己的唇角被酥酥麻麻的輕碰,一下又一下樂此不疲——江欲燃竟如同玩鬧似的親暱的在作惡,意識到這一點,宏渡下意識的伸手推開了他。
江欲燃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整個人往後踉蹌了幾步好不容易站穩,他目光去尋宏渡的唇,竟就這麼盯著不放了。
看了一會,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宏渡只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熟悉到他不敢去回憶——是啊,那一天這人也是這般撫著唇角,傻傻的站在硃紅色柱子旁,傻傻的笑。
而自己做了什麼呢?
思及此,他心底驟然一痛,等自己反應過來時——竟是已經上前幾步,牽住了江欲燃的手。
心下卻只是想著——他的手果然纖細冰涼,與那天的月光沒有什麼兩樣。
江欲燃卻怔怔的任他牽住自己的手,不敢動作,小心翼翼的低頭瞥著自己和宏渡交握的手,自言自語道:“不對……”
“如何不對?”宏渡聽得他這細若蚊吟的這麼兩個字,手上又握的更加緊了,他在江欲燃的手心柔軟處捏了一把,低聲道:“我同你牽手,不好嗎?”
江欲燃有了小幅度的掙扎,他慌亂的別開宏渡的視線,邊搖頭邊說:“不對,不對,宏渡是不可能這麼對我說話的,也不可能來牽我的手。”
他抬眸望入宏渡的眼底,眼角泛着輕紅竟灼灼其華,卻說著讓宏渡心中旖旎散盡的話:“只有我做兔子的時候,宏渡才抱過我。”
江欲燃輕笑了一下,有點涼薄又有些嘲諷,又說:“後來我做了人,宏渡再也不對我好,不同我親了。”
“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了。”
“我,我還是走吧。”
說完這句話,江欲燃似乎突然之間幡然醒悟了,他一個用力掙脫了宏渡,往後退了數步,嘴裏喃喃道:“我要走了,我不能留在清鑑寺了,這是宏渡告訴我的。”
他又笑了笑,繼續道:“我要聽宏渡的話,不然他若是生氣了,又不理我了。”
宏渡聽他說了這麼一段話,又見他鬢角散亂衣襟狼狽,眸中盛滿了讓他更痛上數百倍的眼淚。
毛球,我怎麼會忘了你呢?
江施主,我後悔了。
可他還未開口,江欲燃就東倒西歪不知身在何方,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就倒在了地上。
宏渡俯身,輕易將他抱了起來,只覺得懷中之人實在太輕——心裏的疼痛便又多了一分蔓延,五臟六腑被牽連同引。
這一刻,宏渡是真的想爲了江欲燃,背棄佛門,背棄師傅,背棄今生至此的一切。
可也只有這麼一刻。
“宏渡師弟,不好了!”本圓匆忙趕來,竟是淚流滿面倉皇失措之狀,而說出的話卻如驚雷般在他耳畔響起:“師傅他,他,他不……”
宏渡問:“如何?”
本圓答:“不在了。”
宏渡如遭雷殛,手中的力氣漸漸的,漸漸的——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