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渡額角隱隱有青筋顯現，儘量視線不落在他的身上，緩緩開口吐出了七個字：“君子當正襟危坐。”

    “正襟危坐？”江欲燃看了看自己的衣襟，心想似乎挺整齊的哪裏不“正”了？又伸出手來扯了扯，不扯倒還好，一扯胸前的衣服反而鬆開了些，這回是真正的“衣襟不正”了。

    宏渡突然從他旁邊站起了身，“啪”的一下手中的書卷掉落在地，一下子全卷散了大半，裡面密密麻麻的字全漏了出來。

    江欲燃眼疾手快，幫宏渡把書卷撿了起來，卻不經意間瞥到了這書卷上以墨勾出的幾個濃字——妙法蓮華經。

    他將書卷遞給宏渡，隨口道：“妙法蓮華經？既加了妙法兩個字在前面，和其他的經書自然是有所不同了？”

    宏渡伸手接過，卻目不斜視——誰叫這人衣襟大開，露出肌膚，而自己卻一副不自知的樣子。

    “正襟和危坐，這兩樣你起碼要做到一樣吧？”他儘量語氣平淡的道，手中將《妙法蓮華經》仔細疊好。

    聽得宏渡這麼說，江欲燃才反應過來——原來剛纔他是說自己坐姿不端正啊？

    趕緊直了身子坐好了，又低頭理正了自己的衣襟，江欲燃下意識的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抬眼望他：“你快坐下吧，我現在正襟危坐了。”

    宏渡幾乎是有點慌亂的往後退了一步，聲音略大了些，道：“你扯我衣服做什麼？”

    江欲燃不解的眨了眨眸子，因為他以前做兔子的時候就是如此，現在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宏渡眼底隱隱有了點怒火，卻又在觸及江欲燃溼潤的眸色之後被澆滅了，他不明不白的就這麼心一軟，心下嘆了口氣——只當是這位施主還有些孩子氣吧。

    幾乎忘了，自己今年也才十五歲出頭，是整個寺廟裏麵最小的和尚。

    看他坐下了，江欲燃很高興，但也不敢繼續趴在石桌之上，只好“正襟危坐”了。

    又聽得宏渡道：“剛纔你問我《妙法蓮華經》與其他經書是否有所不同？”

    “正是。”江欲燃突然心念一動，又開玩笑道：“這不會是你們寺廟的傳家之寶吧，住持代代相傳？”

    宏渡還未出口的話被他先猜中了，當下有些詫異的望向他。

    江欲燃：“？？？”

    “我真的是猜的…”江欲燃就差舉手保證了，他哪知道自己會一猜即中啊，“我這不是看你生的好看，骨骼清奇，是當住持的絕佳人選嗎？”

    宏渡：“……”

    他揉了揉額角，道：“雖然師傅看中我，但我未必能擔此大任。”

    江欲燃卻突然心裏一涼。

    不是吧……

    他才反應過來，如果真的如自己所猜測的一樣，那自己的宏渡小和尚豈不是再過幾年，就要繼承那老和尚的衣缽了？

    是小和尚還好說，到時候如果成了這清鑑寺的住持。把袈裟一穿，頭剃的更光，自己還……還怎麼攻略他？

    宏渡發現他神色有變，不知道在神遊些什麼，眉頭微皺，想來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情。

    “江施主在想什麼？”下意識的開口，這話一問他卻馬上後悔了——宏渡幾乎想拍一把自己的腦袋，今日是怎麼鬼迷心竅了？

    自從遇上這個江施主，自己就變得奇奇怪怪的，不似平常。

    “啊，我在想。”江欲燃回過神來，回道：“我在想你什麼時候繼承你師傅的衣缽……”

    “師傅此去山下，已經有了一段時日。”

    “嗯。”江欲燃聽他說起老和尚，莫名的背後發涼。

    “況且我還年紀尚小，師傅繼任住持的時候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了，還算是比較年輕的。”宏渡垂下了眸子，道：“一切等師傅回來再說，江施主你不要著急，師傅會幫你找回家人的。”

    “……”江欲燃心裏巴不得那老和尚在山下還俗，一生一世不回來。

    “天色已晚，宏渡先告辭了。”

    “等一下，宏渡小……”

    “告辭。”

    江欲燃不解的望著他有點像倉惶而逃的背影，在心裏嘀咕道——

    以前這個點，你還要誦經纔對，難不成這些年來……生活習慣全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