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渡師弟，有兔子！你快來看啊！”本圓把掃帚一扔，揉了揉眼睛，再睜開時確定了面前大大小小一堆兔子不是幻象後，扯了嗓子喊道。

    宏渡正在大殿打掃佛臺，聽見本圓這一聲動靜之後，青灰色的背影僵硬了那麼一瞬間，沒有回頭。

    “不得了！”本圓又吼了一句。

    “還有狐狸，麻雀，還有……還有，有蛇？！”

    宏渡匆匆趕到寺門口，正好被迎面而來都本圓撞了一個滿懷，本圓扯住他的衣袖才勉強站穩了，驚叫一聲“有蛇啊！”，就拂袖逃竄了。

    宏渡恍若未聞，只死死的盯著寺門口，再往前走了幾步到了轉角處，視線落在了那大大小小竟有十餘隻動物的身上。

    只掃了那麼一眼，宏渡就可以確信——這五隻兔子，沒有一隻是他的毛球。

    雖然有三隻和毛球一般大小，又有兩隻連瞳孔的顏色都是一模一樣，想來應該是同一胎出來的，但是——宏渡對上那些亮晶晶的視線，直覺明確的告訴他，沒有任何一道是毛球的。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撿起了本圓慌忙之中丟掉的掃把。

    再抬頭時，卻發現那些動物都齊齊的後退了一點距離，卻也只是往候挪了一點，似乎對他這麼個“龐然大物”一點也不害怕。

    兔子與蛇在一起本來已經是奇景，又加之麻雀山鼠還有幾種不知名的蟲子，這麼一窩堆在宏渡的面前，若是換了別的小和尚，早就嚇得跑掉了——比如說本圓。

    宏渡雖不懼怕，但突然之間心念一動。

    “你們見過毛球嗎？”他低聲問，果然看見這些動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流了一下眼神。

    他心中突然一喜，正欲開口，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停了下來，猶豫半晌最後還是又問道：“你們見過它嗎？它是一隻小白兔，大概……”

    “宏渡。”

    這一聲如佛堂之上的當眾訓斥，宏渡微不可見的輕顫了一下，馬上直起身子站好，拿著撿起來的掃把轉過了身。

    一陣輕微的騷動在身後響起，宏渡猜測道，它們應該是跑了。

    住持緩緩走過來，視線如有實質般越過了他，朝他身後看去，在看到一片空蕩與尋常無二之後，才收回了目光。

    宏渡低頭叫了一聲“師傅”，又聽得他道：“本圓剛纔說，寺廟門口有蛇？”

    “已經被我嚇跑了。”

    住持眯了眯眼，又道：“毛球回來了嗎？”

    宏渡心裏一驚，抬起頭來直視住持，眼底一片澄澈：“師傅，毛球再也不會回來了。”

    倒是住持見他神色間有凌然之色，心下頗感意外卻又瞭然。他若有所思片刻，半晌才緩緩道：“宏渡，從今日起我將授與你《妙法蓮華經》，你下午誦經之時便到我房裏來吧。”

    “師傅？”宏渡微微睜大了眼睛，對這個師傅突如其來的，於他可以算作是一件好事的決定不解。

    住持已轉過了身，手裏拿著那一串佛珠在指間滾動，袈裟之下不再挺拔直如松柏的脊樑微向前彎，就這麼一步步的慢慢走遠。

    宏渡突然之間又明白了。

    他心裏不再有疑惑，只拿著掃把也朝大殿裡頭走去，方纔佛臺還沒有打掃乾淨……

    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青瓦灰簷之上，立著一朵小小的蒲公英，在他轉身之後頃刻間被來風吹散，如一次小小的煙花綻放般，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