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原來也會流淚的？

    江欲燃想。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卻突然整個人怔住了。

    他顫抖著抬起已經僵硬的脖頸，那第一次在清溪石畔所望見的四周的一切巨大異常的景象——都在這一瞬間恢復了正常，夜色吹落一片枯葉緩緩在空中輕旋，最後落在了他的眉梢。

    江欲燃抬手摘下那一片殘葉，露出一張可以稱得上是形貌昳麗的臉來，他眼角的淚不斷連的順著下巴的精緻線條滑下，丹鳳眸裡盛滿水意，若叫人望見了——只會覺得這是山林中的精怪。

    何況此時的江欲燃一絲不苟，身體勻稱白皙，月色流淌在面板上有如玉質。

    他身旁的大樹上突然倒掛下來一條紅鞭蛇，放大的蛇頭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江欲燃這才如夢初醒般身體往後挪了一步。

    那紅鞭蛇毫不避諱的打量著他的軀體，從髮梢到指間，冰冷的視線無一遺漏的滑過他的每一寸面板：“你，化形，很，美。”

    江欲燃附身去抱起宏渡，這曾經自己依偎在肩頭和胸口的身軀，此刻卻在自己面前顯得格外的單薄，就這麼被自己抬手輕鬆的給抱了起來。

    他的眸子此刻半分光彩也沒有，只是慢慢收緊了修長的手臂，將宏渡緊緊的抱在自己的懷裏，卻又不敢太用力壓著他的傷口，無助如幼童倒真像一個才化形的小妖。

    那紅鞭蛇緩緩遊離到他的身旁，好奇的盯著他懷中的小孩看了半晌，一字一句的用男女莫辨的嗓音說道：“可，惜，你才，化形，不，久。”

    江欲燃突然睜大了眸子，手指尖攥緊了懷中人的衣料，呼吸都有些顫抖。

    “若，一，百，年，可以，救。”

    “對，對啊。”江欲燃突然抓住了這一根救命稻草，神情有些恍惚的道：“對，對，可我要怎麼救他？！”

    他把目光求救似的轉向了身旁的紅鞭蛇，如同溺水之人望見了浮木：“我有一百年修為，我如何救！如何救他啊！”

    紅鞭蛇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道：“你，怎麼，會，有，一……”

    “時空！”江欲燃突然瘋了似的抬頭對著天空大喊，眸子赤紅。

    “時空！時空！你在哪！”

    這一聲聲撕心裂肺，卻如同石子投入了萬頃波濤之中，激不起半點水花來。

    紅鞭蛇見他神情有些不對勁，又不明白他口中的“時空”究竟是何物，只好掉頭順著草叢遊離走了。

    紅鞭蛇隱沒再夜色之中，心裏卻自有一翻思量：

    “看來佛法修行也不是什麼萬無一失的好方法。”

    “不知這兔子有了什麼奇遇，竟然化成了人形，聽他說竟還有了百年的修為。”

    “可看他對那小和尚緊張到那等地步，相比日後少不了一段糾葛。”

    “倒不如我這山林中的一條遊蛇自由自在，既有靈識便能思能想，不受七情六慾干擾豈不逍遙快活。”

    這紅鞭蛇幾乎把江欲燃的境遇猜對了一大半，但蛇終究是冷血無情的動物，他只知此時江欲燃抱著宏渡痛不欲生，卻不知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朝夕相伴互相汲取溫暖，情慾有樂就有哭，眾生皆然，哪怕是和尚也無法避免。

    此刻它若回頭，必然能夠看到令它終生難忘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