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後，朝堂之上再無綺裡清一席之地，而取而代之之人非先前虎視眈眈眾人——而是綺裡清之子，綺裡梵音。

    推翻綺裡清是上上之舉，而詭謀者最深藏的尖利獠牙，實則是要扼殺綺裡梵音於朝堂之外——因為他秉承其父一切頑固清流的特質，又更兼得幾年前秋獵大會上初現鋒芒，可謂文武雙全之才。

    而綺裡梵音入朝為仕已是大勢所趨，縱綺裡家此次元氣大傷而有大廈將傾之勢，綺裡梵音亦有起死回生之能。

    他朝堂上朗朗如日月入懷有君子風，建言卻無一不點破要害之處，眼光獨到而肅然不畏。

    幾次上朝之後，列下大臣無一不為之嘆服。

    “不過短短數月內，這朝中形勢變的怎麼這樣快？太子與相府世子皆是舉世之才，青出於藍更勝一籌啊！”

    “這兩人日後，必有一爭。”

    “話雖如此，但不一定見得是這個結果……綺裡家世代忠臣為相，縱是他被皇上擺了一道，也不至於變了忠義之心吧？”

    “此言差矣啊，我看那相府世子與他父親頗有不同，竟不像是個……”

    “不說了不說了，誰知道呢？之前我還聽聞說太子與相府世子交好，說不定以後又是一對賢君明相！”

    “如此最好！”

    議論聲漸散，而處在話題中心的兩個人，朝堂之上一人位列左側之首，另一人位列右側居中，遙遙無交際。

    散朝之後江欲燃與司馬太尉多言了幾句，轉身要再去尋綺裡梵音之時已不見他身影，他怔怔的望著綺裡梵音方纔所列之位，似乎可勾勒出方纔他在朝堂之上長篇闊論而毒到之建言。

    如今的綺裡梵音讓江欲燃有些許陌生，竟是不知如何近，又不肯從此離，只能似不經意般將目光落在他身上——而綺裡梵音卻從始至終不再同以前一般看他。

    江欲燃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也知自己在朝堂之上的一舉一動逃不過那金鑾座上江停雲的眼底，若是他的關切稍過些，對如今根基不穩的綺裡梵音都是一種無形刃血。

    江欲燃在心中暗道：綺裡梵音，你再等我一些時日，既是說過百年後仍與你同寢，你現在再待我幾年好不好？

    司馬太尉見他神遊，倒也不惱，又日有所思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那個空蕩蕩的位置，道：“太子在看綺裡世子？”

    他這一言讓江欲燃一驚，幾乎以為回讀心之術的人是他司馬太尉。

    好在不過是三月的時日，江欲燃已學會隱匿自己大部分的情緒，此刻他只淡淡道：“何以見得？”

    司馬太尉道：“自那日龍宸宮中初識太子，我便算是認定了你為君。”

    江欲燃只無甚波瀾的道：“司馬太尉高看於我，愧不敢當。”

    而司馬太尉似是猶豫了片刻，又道：“太子當日龍宸宮之言彷彿一切皆瞭如指掌，運籌帷幄之姿令我敬佩……我可否斗膽問太子一句？”

    江欲燃似頗有預感他要問什麼，即使此刻並未用讀心之術，他道：“問。”

    司馬太尉語氣略顯遲疑，道：“皇上不知為何突然之間要革除相府，而那日太子你又極力保下相府，而又聞太子之前被皇上無故禁足三月，那日隔著屏風也隱隱得知你是被侍衛押來……這其中，可是有何關聯？”

    江欲燃心中一驚，只覺得這司馬太尉實在是不可小覷，竟輕易分析出此事基本的來龍去脈。

    司馬太尉見他似有所忌憚，倒是主動道：“我並無他意，只是既已站在太子身後陣營之中，欲知你意向如何罷了。”

    江欲燃似鬆了一口氣，又思酌片刻，道：“綺裡梵音是友。”

    這個友字用在官場之中極為巧妙，司馬太尉又道：“不可化敵之友？”

    江欲燃斬釘截鐵道：“不會。”

    司馬太尉這才點了點頭，瞭然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