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影搖紅間，一室地鋪白玉鑿地為蓮皆是翠冷銀涼，雲山幻海般精緻器皿喑啞碰撞間散落滿地。

    那著大紅鮫綃寶遍繡灑珠銀線衣衫的新郎官，墨發雪膚灼灼更甚新娘子，此刻卻雙眼赤紅皆是怒不可遏之色。

    上官景傾仰頭被他指尖掐的頸脖生疼，卻還是詭異的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而艱難的喘著氣道：“你問我有什麼用，你去問綺裡梵音……咳……你問他，他為何險些被逐出相府……”

    江欲燃渾身僵硬，眼神似要將上官景傾生吞活剝，最終還是一念之差鬆開了指尖，而上官景傾順勢滑落到地面上，俯在冰涼鑿蓮的白玉上咳血不斷。

    江欲燃忽似想起來什麼一般，轉身就往房門跑去，慌亂著抽開金玉門閂，卻任他以身衝撞也破不開。

    上官景傾躺在地面上側過頭，冷眼看他掙扎之狀，不禁笑出了聲。

    江欲燃掌心攥著那金玉門閂，指縫裏溢位了血滴落在地面上，上官景傾見了這血色倒笑的更歡了，神情鬼魅而若癲狂之狀。

    江欲燃此刻已神情恍惚幾乎忘記了自己有讀心之術——抑或是他害怕去聽去聞，這世上冰火間翻涌的人心。

    今日他成婚，綺裡梵音沒有來。

    江欲燃心不在焉的在酒席上迎客酌酒，眼神卻片刻也未曾離開過那相府世子的座位，而那座位之側的丞相綺裡清一身素衣從禮數上來說頗為不敬，卻突然以一種極怨的眼神看向了江欲燃。

    江欲燃心下一沉，不著痕跡的別開了他的目光，幾欲讀心卻無法抽身也無端不敢直視，只假意醉飲幾杯後渾渾噩噩的被眾人簇擁進了婚房。

    那大紅衣衫的新娘子端坐在床畔，江欲燃深吸了一口氣想著若這人是上官景傾，倒可以與她多言幾句。

    卻未料風動緋色蓋頭翻涌，輕掀起墜了喜穗的一角，上官景傾一雙有神且靈的眸子霎時間望進了江欲燃眼底。

    而江欲燃今日種種心頭不安惴惴，終於全數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

    上官景傾卻一言未發的望著他，嘴角詭異含笑，而眸子千萬種思緒皆化作如有實質的聲音落在了江欲燃耳畔。

    “綺裡梵音此刻已被他父親杖責後就要逐出相府，你卻在與我成親……真是難得情深啊……”

    “不知今日那為父的丞相在婚宴之上見了你，又是做何感想，恐怕就連他自己也未料到，自己兒子心心念念思慕的人竟然是他發誓要輔佐的太子吧……”

    “我偏要你燭影搖紅佳人在側，而綺裡梵音宮牆之外求而不得，才稍解我心頭之恨！”

    江欲燃眸刃如刀剮向上官景傾，他一字一頓顫聲道：“為什麼？上官景傾，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上官景傾似是聽到了什麼極為好笑的笑話，花枝亂顫笑了許久才勉強停下來，她從地面上扶身而起，對江欲燃道：“我從來不知，這皇宮裏還有這樣罔顧倫常齷齪噁心到了極致之事……”

    “堂堂太子喜歡上自己的臣子，而皇后既知竟迫我嫁與你為妻，皇上既知既然默許他兒子娶了一個毫不相干的我，竟然還要我為你誕下龍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至極，你不過是個噁心的斷袖罷了，沒想到清風朗月一般的綺裡梵音也是……”

    江欲燃雙目欲裂，呼吸起伏道：“是我有愧於你耽誤你一生，你說我辱我罵我都可以，我都認！”

    “此事與綺裡梵音無關……綺裡梵音他愧於你什麼！你憑什麼從中作梗要讓他家破人亡才肯罷休？”

    江欲燃越怒不可遏，上官景傾就越是快活，她笑著道：“原來你也知道，相府已是大廈將傾之景，百年大族搖搖欲墜而欲亡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說什麼？”

    江欲燃不可置通道，而已全然忘卻了讀心之術，只怔怔的問上官景傾。

    “嘖。”上官景傾突然停下了笑，正色道：“綺裡丞相是個什麼樣的人，難道你從未聽說過？綺裡梵音為你鬼迷心竅就罷了，你說他父親知道了你們之間這些見不得人的醜事，除了逐綺裡梵音出家門之外，他會自己嚥下這一口惡氣？”

    江欲燃身形一晃幾欲站不穩，而又聽上官景傾似笑非笑道：“你說他……會不會去找皇上呢？”

    “你說皇上堂堂一朝九五至尊，若是被輔佐他一生兩袖清風的臣子撕破了臉麵，他會放過會綺裡梵音？會放過綺裡清？會讓他相府……安然無恙嗎？”

    江欲燃如遭雷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