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欲燃把自己一個人關在長樂宮寢殿中今天不曾出門，也未去找過綺裡梵音，而此時秋意已深深如許，連宮中常春之境也有了凋落的跡象，又接連幾日陰雨天不間斷，倒是無端有了天地寂寥之景。

    而江欲燃這日午困夢魘後，從不榻上起身披了外袍行至窗畔，推了雕花窗葉大開，而屋外天光昏暗。

    江欲燃下意識的閉上了眸子，卻沒有如預料般陽光滿懷，他抬眸去往簷角殘雨如線，只覺得有些過於悽清。

    還未等他終於肯踏出長樂宮門，卻有宮人匆匆來報，甚至頗為急切的扣門幾聲，道：“大皇子，大皇子你在嗎？”

    江欲燃推了門還未言“何時”，那宮人就低頭道：“大皇子，皇上來了！”

    江欲燃愣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待他就要關門之際，又瞥見那宮人誠惶誠恐的面容，手上關門的動作一頓，問那宮人：“皇上可說找我有什麼事？”

    那宮人竟有了些欲哭無淚的神情，道：“大皇子，皇上他正在書房等您呢，他……他似乎心情不佳，砸了書房裏許多東西，又遣散了書房周圍的人說只叫您一人前去。”

    江欲燃一向和他那便宜老爹不對盤，但畢竟一起生活這麼多年，皇宮再大也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他是個什麼人江欲燃自然是清楚的。

    還記得小時候孃親推著自己在鳳棲宮後院裡盪鞦韆，但自從他那便宜老爹去了後院，孃親的視線和注意力就再黏在他身上沒有下來過——直到後來有宮人匆匆忙忙對他秘言了什麼事，他才面色微變又交代了幾句就走了。

    江欲燃當時自然高興的不得了，而後來孃親給他推鞦韆時卻很明顯的心不在焉，再後來江欲燃才知道。

    原來那一日他以為宮人說的什麼小無關緊要的小事，竟然是邊境匈奴突破兵防舉部落入侵，而他那便宜老爹出了鳳棲宮的門就直接披甲上陣，再回來時已經是幾個月後，九死一生還魂了。

    江欲燃自那時後纔對他的便宜老爹有了些改觀，才明白他這皇帝之位江山社稷不是說坐擁就坐擁的，也才發現原來他便宜老爹性子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是未雨綢繆沉穩到了極致。

    卻不知今天發生了什麼事，竟然讓他把書房裏的東西都砸了？

    江欲燃想象不出他失態的樣子，但也不至於畏怯——畢竟他問心無愧，沒做錯任何事情。

    但多少有些惴惴不安，換了一身衣裳後就往書房去了，越過書房院前月形拱門時，兩側立著好些戰戰兢兢的宮人。

    而江欲燃一踏進院子裡，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好傢伙，他那便宜老爹不是瘋了吧，把院子裡的樹都砍了一劍。

    那院中古樹直入蒼穹而有靈般蜷根於地，按理說他那便宜老爹平日裏護著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拿劍去砍？

    而那合抱粗的樹幹上又確實被利刃劃了一個大口子，用力之深狠幾欲入木三分，而樹下跌落的一把金穗紋龍寶劍江欲燃是認得的——是他那便宜老爹的無疑了。

    正當他意識到事情可能並不簡單之時，又聞得那緊閉的書房門內傳來一陣劇烈響聲，似是什麼翠冷瓷涼落了地，江欲燃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快步進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