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欲燃與季苑多年未見，當初的那個尚書堂裡虎頭虎腦的孩童，轉眼已長成了頗為英俊瀟灑的少年人，卻仍是同當初一樣同自己交好。

    而當初在尚書堂後院裡，自己也是這麼隨口一說喜歡那隻雲雀，而季苑就真的爬樹去為自己抓的事，江欲燃自然是沒有忘記的——而沒有忘記的原因，是因為後來綺裡梵音失手殺了那隻雲雀，而自己後來纔去相府裡找他。

    也纔不明不白的，就和他同寢了這麼多年，這事說來，倒是季苑的功勞。

    而這次秋獵的情形與那日多有相似之處，也是季苑要給自己獵物……

    這麼一想，江欲燃突然之間恍然大悟，他下意識的去看綺裡梵音，才終於看懂了他眼底又似無奈有不想言說的神色。

    江欲燃突然愣愣的問他：“所以你那個時候就不喜歡季苑了？”

    綺裡梵音神色微變，眸色冷了些如凝了秋水寒意，讓江欲燃沒由來的覺得心虛，卻又聽他說：“我不喜歡季苑？”

    江欲燃點了點頭。

    而綺裡梵音卻只是似嘲非諷的輕笑了一下，又放開他的手從石凳上起身，江欲燃只覺得忽然之間整個人空落落的，仰頭去望他，卻無法觸及他的目光。

    待綺裡梵音身影消失在這方花院之後，江欲燃才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隱隱猜到了答案。

    而時空沒有感情的聲音，突然久違的在半空中響起：“我發現你這一世從孩童起重活了一遍，好像心智都跟著退化了。”

    江欲燃這回聽時空的話倒是聽懂了，這不就是拐彎抹角的罵他智障？

    時空卻突然輕“嘖”了一聲，是從未如此明顯的人的情緒，又道：“他哪裏是不喜歡季苑啊，他分明就是喜歡你！”

    這一語道破，叫江欲燃恍然之間大悟了。

    他只知綺裡梵音多少對他動心，卻沒想到居然會那麼早，原來是還在尚書堂的時候，他又驟然想起綺裡梵音可能是第一次殺生射下了那雲雀，而那時自己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緒，彷彿在此刻都隨一切明晰了起來。

    而時空卻突然打斷了江欲燃的思緒，道：“我來是提醒你，時機已快成熟，最好早日獲得金手指。”

    時空若是不提，江欲燃幾乎都快忘了自己還有金手指這回事了，而又聽時空道：“你是不是也覺得，今世你與綺裡梵音看似曖昧而情投意合，實則阻礙重重不可突破？”

    他這話說的太準，倒叫江欲燃一時無法回答，只攥緊了衣袖一言不發。

    “你是君而他是臣，君臣從來只有義字而言，若是他輔佐你江山社稷一展宏圖大願，那你們二人可垂名史冊千古……而若是你們越過了義字這一條線，那世人紛紜流言蜚語如風起天闌，終會將你們淹沒。”

    江欲燃眼中突然有了沉痛之色，他道：“何須世人紛紜，我與宏渡之間不是隻隔了一個佛祖？”

    他太久不提這些事，本以為自己已經淡忘了，但此刻揭開傷疤來卻是鮮血淋漓而過往歷歷在目。

    江欲燃深吸了一口氣，又道：“而我與君九鷲，也自始至終只隔了一道信任而已。”

    時空道：“你打算如何發展？”

    江欲燃只搖了搖頭，而眼中有了茫然之色，似是喃喃自語道：“綺裡家世代為忠臣，他自出生起就被烙上了忠義之魂，他與我青梅竹馬這麼多年……心思如何，我又怎會不懂？他曾與我同塌而寢親密到了極致，卻從不逾矩半分，今日縱然他情動，不也沒有對我說過隻言片語的愛意？義字之上的情字，於他，確實太過沉重了……”

    時空看出他的猶豫，突然道：“江欲燃，試一試吧。”

    “我……”

    “反差的魅力正在於此，他為忠臣而你為未來國君，他忠心耿耿不可背棄信義而又無法抑制的被你吸引，你不試一試……又怎會知道他會不會爲了你棄了信仰？”

    時空這一段話宛如蓄意引誘一般，字字句句繞在了江欲燃的心頭，叫他突然之間無法抑制的有了瘋魔的念頭。

    他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