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酒
這日,正是黃曆上工工整整畫了圈,山下眾生佛徒已籌備了大半月之久,正值草長鶯飛滿山風絮的二月十五日,也是——釋迦摩尼佛祖的出家之日。
江欲燃昨天晚上幫著宏渡製作許願的佛牌,這佛牌是寺裡木匠出家的和尚,廢了大半日砍了後山上一棵在去年冬日裏折損了元氣的銀杏樹,又取了木心木質最順滑光亮的一塊,仔仔細細精雕細琢的磨打成一寸半的大小——一共一百零八塊,不多不少,就如每一塊的尺寸般精準。
寺裡總共不過四十多名和尚,每人分了幾塊來焚香淨化繫上紅繩子,最後再交由住持親筆題字“清化緣佛,鑑本得真”纔算是完成了。
宏渡這裏分得了不過三塊,但小和尚今日回屋誦完經後,就在屋內香爐之中燃起了一塊年歲很足的檀香,跪在蒲團上認真唸經來淨化這塊爐前的佛牌。
江欲燃百無聊賴的在床鋪上滾來滾去,滾去滾來,看著宏渡在那一動不動像得道昇仙了一樣,好不容易等他站起來了。
江欲燃躍下床跑過去在他身邊蹦蹦跳跳繞了幾圈,宏渡卻只對他微微一笑,走到那香爐前把佛牌小心翼翼的捧了下來,又轉身去拿了潔白如雪的綢布包好了。
江欲燃跟在他身後不滿的蹦躂著,宏渡蹲下身來手掌從他脖頸處往尾骨輕撫了幾遍,一氣呵成動作嫻熟。
很快,江欲燃就沒有骨氣的癱軟了下來,四肢酥麻整隻兔子暈暈乎乎的。
宏渡把他拎起來放到了不遠處的門口,對他道:“我還有兩塊佛牌沒有焚香誦經,你自己先去玩吧。”
江欲燃不滿的咧開三瓣唇抗壓道:“不行!我要你陪我玩!”
宏渡竟然真的聽懂了,又俯首注視著他的眸子,柔聲道:“今日確實很忙,過幾天我帶你去後山吃車前草好不好。”
江欲燃慫拉下耳朵,無奈的點了點頭。
誰叫宏渡說話溫溫柔柔的很好聽呢,誰叫車前草鮮嫩多汁很好吃呢……
他跳出了房門,朝院子裡蹦蹦跳跳的跑去放風去了。
宏渡看著他的背影如一團小雪球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之中,唇邊有一瞬即逝的笑意,轉身取了佛牌又點燃了一塊檀香……
江欲燃漫無目的的蹦躂著,竄到了後院門口,卻突然靈敏的聽到了幾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探頭一看果然有一大團大概三四個人的影子疊加在一起掩藏在門扉後面,鬼鬼祟祟都不知道是想做什麼。
江欲燃趕緊後腿一蹬,往旁邊的草叢裏一躲,只隱隱約約露出一對紅的發亮的瞳孔,注視著門後的那幾個人。
“怎麼現在纔來?誦經的時辰早過了!”
“我分了整整五塊佛牌,好不容易纔焚香完,哪來得及……”
“行了行了,不要廢話,咱們還是商量計劃吧。”
“好好好,說計劃說計劃。”
……
江欲燃迅速豎起了耳朵,他感覺到自己似乎要聽到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了!
然而半晌之後,他索然無味的打了一個呵欠,甚至準備跳回房裏去睡覺——原來這幾個和尚只是想等明天十五日山下來人拜佛結束後,收拾寺廟的時候順便弄幾個新鮮糕點來嚐嚐罷了。
還以為他們要幹什麼背叛寺廟的大事呢!
“唉,浪費時間。”江欲燃在心底嘀咕道,正欲從草叢裏竄出去,去別處逛逛了回屋睡覺,卻突然聽得其中一人又道:
“真如師兄,你上次偷嘗的那種水叫什麼來著?”
“你是說酒啊。”
“對對對,就是酒,好不好喝啊?”
“嗯,怎麼說……喝起來暈暈乎乎的,味道很濃不同於水,倒也不錯。”
“好!那我們明日就去拿一點酒吧。”
“我看可以!我也想嘗一嘗。”
“惠普師弟,你明日是最後一個關門的吧。”
“嗯嗯,是的。”
“一切按原計劃行事,記得要避開師傅和其他師兄弟,我和真如替你放風。”
自從聽到“酒”這個字開始,江欲燃的耳朵就一直豎的筆直。
他眨了眨紅色渾圓的眼睛,瞳孔彷彿被這周身的夜色釀滿了——醉醺醺的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