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萬籟俱寂而眠。

    君九鷲確定了一遍身旁江欲燃緩慢而有規律的呼吸，又側身為他掖好了一角鬆開的錦被，方纔翻身極輕極快的下了床。

    窗外隱隱約約映著一個女子的身影，月光如水般肆意流淌灑落一室清輝，君九鷲行至門前，又回身看了此刻正睡得正香的江欲燃，才推門而出，黑色衣角一晃而過瞬間消失在了門口。

    “今日可還快活？”

    那女子跟上了君九鷲的腳步，在他身後突然道。

    君九鷲腳步微頓，側過頭眼神中寒光一晃而過如刀刃，而危險之意不言而喻。

    “嘖。”那女子卻似沒有看到他眼神一般，反而笑道：“枉我費盡心思把江欲燃給你找回來，怎麼，這個男寵功夫不好嗎？”

    君九鷲道，聲音沉沉如雪：“不要再打他的注意，我以前身邊那些人你想怎麼玩隨意，唯獨他你動不起。”

    卻聽君鸞冷笑一聲，道：“說的情真意切非他不可，可他走了這三四年間，我可從來沒見過你哪天晚上是沒有人相伴的，這就是你君九鷲所謂的情深？”

    如果這世界上除了江欲燃，還有一個人敢直呼君九鷲的名字，還能活的好好的沒有被玄鐵劍一斬封喉，那這個人——就是他唯一的親人，和他淌著相同血液的君鸞。

    而此刻，君九鷲卻是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玄鐵劍的寒鋒。

    君鸞的目光緩緩在玄鐵劍的刀刃上劃過，眸子裡映著近在咫尺的劍尖反射出的寒光，極其輕微的一聲細響過後，她下意識的閉上眸子——卻出乎預料都沒有感受到疼痛，也未見血。

    君九鷲收回了玄鐵劍，“刷——”的一聲歸劍入了腰側劍鞘。

    他說：“我要你殺一個人。”

    “殺人？”君鸞反問道：“這麼簡單的事，你要我來做？”

    而君九鷲點頭，讓君鸞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

    “殺誰？”君鸞似漫不經心般道，心下卻疑惑不解。

    這江湖之中，劍法在君九鷲之上的人幾乎沒有，而像他這般內力深厚又天賦異稟不折不損的人卻是沒有一個——哪怕他三年前受過一次極其嚴重的傷勢，此刻也已恢復了九成以上。

    君九鷲要殺人，簡直就是和吃飯睡覺一樣易如反掌——又為何會用到自己呢？

    “柳生。”君九鷲道，眸中的恨意毫不掩飾。

    君鸞只覺得這名字有幾分熟悉，思索片刻纔想起來——這不就是君九鷲之前放走了，後來又反咬他一口的男寵嗎？

    而君九鷲迄今為止受的最重的傷勢，也正是他所為。

    君鸞斷定此人十分厲害，便開口否決道：“我殺不了他。”

    君九鷲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君鸞有些詫異，只聽他道：“此人沒有半分內力，經脈已被我損了大半，且就在此城之中。”

    君鸞更奇怪了，又道：“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殺了他？”

    她抬頭望天色，此刻正是夜黑風高的陰煞之時，殺人最容易也是最痛快的時刻，不禁也微微興奮了起來。

    “我要你——殺人奪皮。”

    君九鷲緩緩道來這七個字，卻讓君鸞戰慄不已。

    “你不是一向不喜歡我剝了人家的皮，成天假扮別人嗎？”君鸞忽的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聲音卻突然之間發生了改變：“既如此，我就殺了你。”

    這聲音清朗如月色，而微微沙啞咬字極為清晰，聽上去像一個年輕俊秀的男子。

    君九鷲微眯起了眸子，道：“很像。”

    “那是自然。”君鸞似乎陷入了回憶，又道：“他的容貌不算上佳，但聲音卻極為悅耳，我去你寢殿不過遇上他三兩回，也就記住了。”

    君九鷲道：“天亮之前，殺了他。”

    “好。”君鸞沒有片刻猶豫的答應了，她笑容詭異讓人心驚，與寡淡無常的面容十分不符。

    卻又聽君九鷲難得的囑咐了一句：“皮剝乾淨一點，觀察好了再動手，到時候要你扮他必須天衣無縫。”

    君鸞抬手，緩緩的摸上自己的鬢角，她略一歪頭，指尖輕輕一扯，手中輕輕巧巧落下來一張連黏著面板的人皮面具——五官寡淡，卻是她剛纔的面容。

    而此刻，她的臉上已完完全全換了另一張皮囊——五官冷豔而鋒利，一雙桃花眼眸未變，而與君九鷲有七分的相似。

    “哥哥有命，我豈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