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欲燃？”

    身後傳來一聲有幾分熟悉的輕喚，江欲燃掙脫了方纔君九鷲不由分說就牽著自己要走的手。

    回過身來，卻見一個藍衣姑娘提著一盞花燈輕笑，提起被水色溼染了大片的裙角朝自己走來，桃花眼眸輕眨了一下，又道：“才別不過半日，你就忘了我了？”

    江欲燃下意識抬眼看了身旁此刻一臉陰鷙君九鷲一眼，卻見他眯起眸子盯著那藍衣姑娘不放，心下暗道不好。

    他扯了扯君九鷲的衣袖，低聲對他道：“這姑娘與我今日在鬧市偶遇，不過萍水相逢，你不必……”

    未等他將這句話說完，君九鷲卻突然轉身就走，玄色衣袖破風劃過了他指尖，背影微頓，側過頭又對他道了一句：“五句話。”

    “啊？”

    君九鷲的神色隱在半明半昧的月色下，江欲燃只聽他又道了一句：“只能和她說五句話。”

    江欲燃愣了一下，笑道：“好，一句也不會多說。”

    待君九鷲在不遠處停下了腳步望向這邊，江欲燃才長舒了一口氣，卻聽得君鸞道：“那黑衣男子，是你的朋友？”

    江欲燃順著她的眼神望去，果然見君九鷲臉色更沉了，知道君九鷲此刻肯定用了內力在窺聽，他微側過身擋住了君鸞的視線，道：“我這朋友性格有些古怪，我們不用管他。”

    他未注意到君鸞眼底一閃而過的一點奇異之色，方纔隔的有些遠沒有看清，此刻才發現她手中提著的這盞花燈上繪了一對彩鴛鴦，熟悉異常。

    江欲燃略一思索，就想了起來：“這是今日那盞燈？”

    君鸞點點頭，將手中燈盞提起來，燈影輕晃映照之下那鴛鴦栩栩如生，頭頸相交戲於水麵，垂柳低落而景色春意盎然。

    江欲燃目不轉睛的望著這燈盞，不禁道：“怪不得你今日非要這盞花燈不可，這雙鴛鴦繡的實在太好，竟和真的別無二致。”

    “這是城西一家錦繡老鋪面的婆婆做的，她一年只做這麼一盞，從來不拿來賣，別的花燈都是繪製而成，而這盞卻是用極細的彩絲一針一線縫製而成。”君鸞緩緩同他道來，眼神卻逐漸暗淡。

    江欲燃想問她這盞燈後來又是如何找回來的，又想問那紫衣女子後來有沒有找她的麻煩，卻只是低聲對她道：“這盞燈，是那婆婆為你做的？”

    而君鸞卻搖了搖頭，勉強一笑道：“不，這是為她兒子做的。”

    江欲燃本以為這婆婆是她的至親家人，卻沒想到又不是，而又聽得君鸞道：“婆婆的兒子已經死了整整三年，她思念成疾而精神也有些恍惚，只記得她兒子走的那一天恰好是花燈節，而走之前又囑咐她做了一盞鴛鴦燈，她一繡，就是三年。”

    世間悲歡離合太多，旁觀者只能略窺其一二。

    而江欲燃卻也能夠想象到那孤身一人，燈下一針一線了一夜花燈的婆婆，他輕嘆了一口氣，又道：“原來如此，那你……”

    “我與那婆婆的兒子從小定了婚約，自他走後，婆婆每年都將燈盞在今日交給我，叫我和她兒子一起來明月橋放燈。”君鸞又似想起了什麼，只攥緊了衣袖又道：“卻沒想到，今年卻被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姐強行買下了。”

    江欲燃沒想到這背後竟然是這樣一段故事，而今日君鸞當衆要與那姑娘爭這花燈，後來又黯然轉身離去，一切在此刻都明晰了。

    “這三年來，每年今日此時，這盞鴛鴦花燈，都是我一人獨放了。”

    江欲燃聽她言辭中有些哽咽，有些慌亂的安慰道：“逝者已去，而你與那婆婆的兒子婚約已不再，為何不另尋良人？”

    君鸞愣了一下，大概是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番話，從來只有女子守寡一生，又何來另尋夫家之說？

    卻又聽江欲燃道：“若是此地有流言蜚語，你便去另尋別處再重新開始生活，又未嘗不可？”

    而君鸞還未開口，卻突然望向了江欲燃身後的來人，她似是被君鸞卻眼神所駭，往後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