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欲燃沒想到，會是自己率先開口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寂。

    只因面前的君九鷲一襲熟悉的黑衣長身而立，眉依舊是那眉，眼依舊是那眼，但卻無端的讓江欲燃感覺他有些不一樣了——但具體是如何，卻又說不上來。

    江欲燃被他黑沉沉如永夜的目光注視著，只覺得這目光裡藏了太多他不敢去猜測的複雜情緒，讓他無處遁形的別開了視線。

    “沒想到，你還活著。”

    江欲燃脫口而出這麼一句話，下一秒卻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而君九鷲卻恍若未聞，只是垂下眸子而目光緩緩向下移動，最後落到了自己與江欲燃交握同一盞花燈的手上。

    他目光微頓，唇角有一剎那勾起的弧度。

    江欲燃只感覺被他握住的那一截腕子此刻燒灼而滾燙，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君九鷲指覆了一層薄繭在按自己骨節微凸處，指尖有意無意的摩挲，引起一陣輕微的顫慄直達心底。

    不得了。

    江欲燃有些頭昏腦漲順帶往後退了半步，卻仍是被君九鷲緊抓著不肯放手，他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四下顧了一圈希望能君九鷲能明白他的意思——才驚覺，原來他們二人已經在這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地方公然拉著手，又對望著站了半晌。

    當君九鷲鬆開他的那一刻，江欲燃鬆了一口氣。

    “給你。”

    “啊？”

    愣神之間，君九鷲已將方纔掉落的燈盞遞與了江欲燃。

    江欲燃低頭去看自己手中燈盞，只覺那燈盞上恍若活物般綻放的佛蓮的印跡太過讓他印象深刻，也太容易讓江欲燃回想起那一天的場景了。

    耳畔卻傳來君九鷲低沉的聲音：“那日醒來，發現自己還活著，我也沒想到。”

    江欲燃：“……”

    原來你剛纔聽到了，還還記得清清楚楚？

    江欲燃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試圖轉移這個話題，卻突然間猝不及防的被君九鷲拉入了懷中。他腳步不穩撞上了君九鷲的胸膛，一瞬間臉色發燙，還未來得及掙扎就被堵住了嘴。

    江欲燃：“？？？”

    他艱難的呼了一口氣，只感覺君九鷲的手掌寬大而用力很足，嚴嚴實實到幾乎要讓他窒息——難道是我想錯了？正常劇情不是應該親我這樣的？你用手捂住我的呼吸是要殺了我還是……？

    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君九鷲的掌心，讓後者的眸色驟然又深沉了一分，才儘量平息開口道：“你不用說，聽我說就好。”

    江欲燃隱隱感覺他要說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此刻掙扎著仰起了頭去望君九鷲的目光，而在觸及的那一刻，江欲燃卻只輕顫著眨了眨眸子。

    如若君九鷲從一開始的情緒還有所隱藏的話，那此刻呈現在江欲燃面前的君九鷲，卻真摯到讓他心驚——這張冷峻的面容上有忐忑，有欣喜，有無法掩蓋的慾望，卻唯獨沒有半點魔教教主的影子。

    而江欲燃卻只覺得無法去承受這樣一個君九鷲——為他改變了自己，成爲了陌生而熾熱的另一個人。

    他在害怕。

    害怕歷史再一次重演，害怕眼前的人再度消失。

    江欲燃這一世始終淡泊不爭隨遇而安，習得醫術靜心安神，遇到了君九鷲也從未主動半分而似是害怕逾矩——可江欲燃捫心自問過自己，難道你真的沒有那麼一刻，又再度心悸過嗎？

    怎麼可能……沒有呢。

    朝夕相對的無數個日子裏，又怎麼可能沒有呢？

    可江欲燃怕，他怕君九鷲重蹈宏渡的覆轍，更怕自己步了上一世的前塵後路，他怕掉頭一去是燈火闌珊處再度相逢，更怕回首再來卻是——君埋泥下泉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而君九鷲，卻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