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抱著兔子一路走到了後院，正巧看見了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年輕和尚正在檢查門房是否鎖好，提高了一向低沉誦經的嗓音問道：“了悟，前段時間彈了新被子的棉花還有餘嗎？”

    了悟驚訝於師傅竟不知爲了何時如此著急，立馬回答道：“還有的。”

    “馬上拿一些過來吧。”

    “是。”

    了悟去找棉花的間隙裡，住持用中指不斷探著這兔子的鼻息，儘量將他包裹在身上的衣物之中不再受寒。

    “這兔子是和小時候你一樣，得風寒了。”住持對宏渡道。

    “是我害了它。”聽得這話，宏渡稍微放心了一點，突然有有些哽咽的說，看著住持懷裏的兔子眼神裡滿是自責。

    “知錯就好。”住持語氣有了不易察覺的柔和，對於宏渡這個小弟子，他一向是很疼愛的。

    摸了摸宏渡的光腦袋，住持語重心長的道：“萬物皆有靈。”

    宏渡心領神會之間，了悟已經拿了一大團和好的棉花來了。

    住持將懷裏的兔子小心翼翼的放入了鬆軟的棉花之中，又對宏渡道：“快去柴房找點柴火來，去院前空地起火。”

    “是，師傅”

    宏渡急急忙忙的跑去柴房，又被住持叫住叮囑：“切記，不可燃的太大，拿小火盆就夠了。”

    “明白了，師傅！”

    宏渡作為一個和尚，挑水生火砍柴誦經，技能一個不落都學的很好，住持聽了也算滿意的放心他。

    半柱香的時間之後，江欲燃纔算是被救了回來。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宏渡放大的面容出現在視野裡，周身軟綿綿暖烘烘的，似乎是棉花的清香和柴火的燒灼味兒混雜在了他的鼻尖。

    “太好了！”

    宏渡將他小心翼翼的捧起來，江欲燃卻不經意間對上了一道蒼老卻沉穩異常的視線——那是一雙古波無痕的眼。

    這目光具有一種堪稱是柔和的穿透性，江欲燃突然間明白了這種莫名的熟悉感是來自哪裏——這目光在寺廟大堂坐落，在他父親的書房正中央供奉，在倉央嘉措的詩集字裏行間隱隱顯現。

    江欲燃幾乎裡面確認了這身著袈裟的老人身份，因為他的目光太像佛了。

    他下意識的避開了這視線——畢竟自己現在是一隻妖精，和小和尚組cp已經是頂風作案了，再和住老和尚持接近是想直接灰飛煙滅？

    確認江欲燃平安無事之後，宏渡低頭抬起袖子在眼角擦拭去了什麼不想被人注意到的痕跡，卻被住持一雙蒼老的大手扣住了單薄的背脊，摟入了懷中。

    “師傅……”宏渡的聲音裡有不易察覺的哽咽，他攔腰抱住了自己的師傅，將頭埋在自己從小到大汲取安慰的人身上。

    “宏渡這是出生以來第二次哭。”住持低頭撫摸著宏渡的小光腦袋，似不經意間抬眼瞥了江欲燃一眼，

    “上一次啊，是得了風寒吃藥太苦的時候。”

    江欲燃迅速慫拉下自己的耳朵，抬起爪子朝還有嫋嫋餘焰的火盆處靠去，假裝取暖——他不知道，這樣人性化的動作更加讓住持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師傅，你說萬物皆是生靈，可剛剛一隻生靈卻差點喪生在我手中。”宏渡悶聲說道，緩緩的語氣有些疲憊。

    “可若今日不是您，我就救不了這生靈。如若以後再遇垂危之生靈而不能救，我又怎麼辦呢？”

    他抬起頭來，淚眼閃爍的仰頭看著自己的師傅。

    “你這孩子心性太過善良，人世險惡本不該近你半分。”住持的眉目在忽明忽暗的火光裡晦澀不明，目光沉的像夜色。

    “可你命裡註定有劫。”

    “難逃啊。”

    江欲燃心裏驟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