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哥”以前不過是一名“租客”，他來回越境做的是手錶生意，但是在這個地界做手錶生意的人非常多，而“房東”的租金也並不便宜，所以提心吊膽地走了這麼三趟之後，雖然是賺了點小錢，但是所付出的風險真的是太大了。

    之所以他選擇手錶生意，就是因為這東西小，在身上可以綁幾十只。別人那些做工藝品生意的，來回一趟最多帶個五、六件，而且行動還不方便，好些個人就因為做“大件”沒法跑，才被邊防戰士們給追個正著。

    所以“東哥”能來來回回走上個五六趟，在圈裏來說，已經是成功次數最多的人了。後來很多客戶都讓他給稍點東西回來，然後付給他一筆不俗的佣金。“東哥”從此開始，便慢慢地成爲了一名“房東”。

    能成為“房東”的，多多少少在當地都有些勢力。用他們的話講，“想當‘房東’，怎麼着不得是個大佬級別啊。”可當時的“東哥”並沒有任何勢力範圍而言，他不過是在刀尖上舔血的眾多商販之一，只不過自己膽子大了點，心、狠了點。

    當時這片地界的“房東”有六名，做生意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從那邊搞“傢伙”。所謂“傢伙”，自然就是火器了。然而，“東哥”敢。

    在以白刃為主的地盤衝突當中，他只需要憑一把鐵疙瘩，就能讓自己處於絕對的不敗之地。所以別的“房東”也不怎麼敢招惹他，因為敢拿鐵疙瘩“幹活”的，都是些腦子不正常的亡命之徒，被警方盯上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東哥”能不知道他處境的危險嗎？他當然清楚，但是他沒有辦法！因為當“房東”，簡直是太掙錢了，他需要錢，所以他這麼做也是被逼的。本來計劃再幹五次，然後就收手，可是錢這東西怎麼可能掙得夠呢。

    抵不住金錢的誘惑，“洗手”之後玩了幾個月，他又決定幹夠十次再收手，但在第八次的時候，也就是兩個月前，他終於是“崴”在了警方的陷阱裡，被逼得從“紅石溝”強行越境。

    雖然成功逃離，但是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被警方盯上了，而且自己身邊肯定有著警方埋藏的眼線。所以在兩個月後，看風聲落的差不多了，他這才準備“復出”來誘那眼線暴露，因為這眼線不除，他始終沒辦法過安生日子。

    但誰承想到，自己的計謀竟被警方來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原以為是天衣無縫的計劃，誰知道竟然全部都是警方的圈套。“東哥”在警方安插的內線早就已經被查，上次逃離的時候那內線動用了太多的許可權，導致行為異常，立即便暴露了出來。

    所以這次“東哥”只能自己帶著四名小弟，匆匆地往“紅石溝”方向逃離。這次去了鄰國後，他有大機率會待個兩三年再回來，雖然錢是沒掙夠，但是讓他們幾人瀟灑幾年還是沒太大問題的。

    “老、老大！太幾把累了！歇、歇會兒中不？”

    “你他媽的！平常跟你說少抽點菸！現在壞我的事！想死就在這待著吧，前邊的繼續跑！”

    徐頭見狀，只能回頭對那小弟喊道：“堅持下，達子！馬上就到了！你這樣真就完蛋了知道嗎！快點走！大皮、大蘇，攙著他胳膊！”

    “哎！你這肉蛋玩意兒，真他媽耽誤事！”大皮立即扛起了達子的胳膊，而大蘇也在另一側罵道：“就你媽知道玩！要是咱們被追上了，你他媽就等死吧！”

    “我、我……咳咳咳！”達子已經堅持很久了，現在他感覺自己的肺部猶如被冰刀刺穿了一般，麻痺感立即從肺葉擴散到了全身，呼吸都伴隨著強烈的撕碎感，“胸口疼、疼……咳咳咳！”

    “活你媽的該！疼死你！槽！”

    “還好是他媽的順風，要是逆風的話，咱們可真就……嗯？怎、怎麼會？”

    沒等大皮說完，誰承想到，這風向竟然真的變了！

    徐頭感受著迎面吹來的暴風，立即大聲喚道：“老大！風、風向又變了！”

    “槽！”“東哥”躲在一顆白樺樹後面，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眼鏡，“這他媽的什麼鬼天氣！”

    “老、老大！趁這個時間休息休息吧！達子是真的走不動了！頂著風，我們兩個扛他太費盡！”

    雖然“紅石溝”就近在眼前，但是相對的，後方追兵肯定也會被巨風所阻擋。“東哥”看著達子那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猶豫了下便點頭說道：“五分鐘，就休息五分鐘！等下不管風向如何，全都給我撒丫子跑，聽見沒有！”

    “謝、謝謝老大！”

    “媽的，真是一群廢物！”看著那搖曳的樹枝、聽著耳邊呼嘯而過的怒號，“東哥”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一種不好的預感逐漸籠罩住了他的全身。

    “馬上就到了！可別出么蛾子啊，可他媽的別出‘岔頭’！”

    同一時間，被突然轉變的風向一吹，鄧仕龍他們又變得是舉步維艱，劉冉剛想下令讓大家聚的緊一點，可話還沒說出口，他便聽到了雷狼在前面發出了瘋狂的嚎叫。

    “汪汪汪！汪汪汪！”

    “嗯？難、難道？”隨著雷狼的急促大吼，霏霏也拽著牽引繩往前躍去，使勁衝着同一方向大聲吼叫了起來，“氣味？氣、是氣味！”

    鄧仕龍立即回頭對劉冉喊道：“冉哥！雷狼發現了！大東絕對就在前面！絕對！”

    “他媽的，這群王八蛋！可算讓我們給追上了！”

    劉冉原本是想讓大家減速的，但是現在雷狼和霏霏都有所發現，而且他們距離“紅石溝”也就是半個多小時的路程了，“東哥”就在前面，如果他要是減速的話，下次再想抓“東哥”可就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劉冉幾乎沒有猶豫，而是立即轉身下令道：“媽的！‘東哥’就在前面！大家忍一忍，直接追過去了！他們肯定比咱們更累！”

    “收到！”

    “是！”

    劉冉點點頭，解了霏霏的鈴鐺後便對鄧仕龍揮了揮手指：“仕龍！上！全速給我衝！”

    “明白！”

    鄧仕龍使勁點點頭，而後也摘下了雷狼的鈴鐺，於是發力拍了雷狼屁股一下，這在他們倆的默契當中，就是“戰鬥準備”的意思！所以雷狼現在也顯得十分狂躁，拉著牽引繩便飛快地往前方躍去。

    “大東，你他媽的……咱倆的賬，今天可要好好算算、好好算算！”

    ……

    雖然說“東哥”只讓大家休息五分鐘，但是在這種天氣條件之下，坐在樹底下避風，那毫無疑問休息的時間肯定也會不知不覺的超過五分鐘。此時的“東哥”大意了，他覺得“紅石溝”近在咫尺，就算多休息一下也無妨，所以打了個響指便安排徐哥生火做了點水。

    “啪、啪、啪！”

    “媽的！”

    大蘇按了好幾下火機，就是點不著那小油爐。徐哥聽到聲音後立即扭頭說道：“大蘇！你擋著點風！地上挖個坑就中了！”

    “不、不是……”大蘇顫抖著右手，緩緩抬起來說道：“頭！我的右手、右手疼！使不上力！”

    “媽的！凍了？！”

    “好、好像是！”

    “你他媽的！”在現在這個形勢之下，手是萬萬不能凍的，因為解放軍要是追上來的話，他肯定連開槍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徐哥翻出一副新的手套，立即扔給了大皮，“大皮！給他換上！快點把火生起來！”

    “是！頭！”大皮趕緊彎腰跑到了大蘇旁邊，接過火機說道：“蘇子，我來吧！你等下烤烤！”

    “恩，知、知道了！”

    眼瞅著五分鐘就要到了，徐頭立刻跑到“東哥”旁邊，小聲問道：“老大，再歇會兒吧，讓大蘇緩緩！他那手應該就是‘嘎嘣’住了，烤烤就中！”

    “東哥”沒有答覆，而是先抬頭看了看這漫天飛舞的雪花，緩緩說道：“好像小點了，是嗎？”

    “嗯？”徐頭聞言也抬頭望去，雖然他看不出來這雪花是大是小，但也只能附和道：“好像是！”

    “東哥”嘆了口氣，回頭看了看正在烤手的大蘇，問：“他手指頭還能彎得動嗎？”

    “夠嗆，‘嘎’的挺緊！”

    “等他指頭‘開’了咱們就走，要不他就是個累贅！”

    “明白，老大！”

    見到“東哥”仍然愁眉不展的樣子，徐頭本想勸他“放心”什麼的，但是想到說這話肯定會捱罵，便臨時轉口道：“老大，到了那邊有啥打算？”

    “東哥”乾笑了兩聲，“能有啥打算？待個兩三年再回來吧！這次真是他媽大意了！槽！”

    之所以“東哥”能發展成這片地區最大的“房東”，和他小心行事的性格有直接關係，而且爲了從“根源”上徹底解決自己面臨的危機，“東哥”還利用糖衣炮彈買通了一名技偵科的科長，為他日後“接活”提供了相當大的便利。

    最開始他也懷疑過身邊有警方的臥底，在跟那科長反覆覈實沒問題之後，他才放開了手腳去幹。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警方在“房東”內部的臥底都是“刑事特情”，甚至於副局長都沒有許可權去窺探一二，這幾名“特情”都是直屬局長甚至於省廳的，所以“東哥”目前的實力根本不可能知道有關臥底的任何情報。

    兩個月前的“東哥”雖然利用有限的便利成功逃出了軍方追捕，但是他知道背後還有臥底這一環沒有解決，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那他肯定沒辦法安心復出。所以最終是想了個法，故意洩露覆出的訊號，準備“釣”那臥底出來。

    可是誰承想到，自己這“螳螂捕蟬”的計劃沒成功，反倒還讓警方“黃雀在後”將了自己一軍。這次他要是成功逃離追捕的話，肯定沒個兩三年是不敢再回來的，因為警方的“特情”簡直太厲害了，十個他綁在一起估計都不是對手！

    想到了自己曾經瀟灑的日子，“東哥”只能對著空中的雪花深深嘆出一口氣，這一聲苦笑也許是對瀟灑生活的留戀、也許是對自己大意的悔恨，但無論是什麼，這一切都晚了，只有選擇向前看，纔是此刻唯一的方法。

    徐頭跟著“東哥”雖然才兩年，但卻已經是“東哥”身邊最“老”的人了。“房東”這種勢力不像是打地盤的那種小弟會越來越多，反而由於越境的特殊性，小弟們的更新換代非常快。畢竟誰都不願意每天在刀尖上舔血，自然掙了自己那份錢後就會選擇退出。

    徐頭剛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他跟“東哥”是在太像了，畢竟錢怎麼可能掙得夠呢？無論掙多少，都覺得還想再掙一筆！久而久之，自己也便成了“東哥”的心腹。

    “徐哥、徐哥？徐、徐哥！”

    兩人十分默契地盯著那雪花望出了神，以至於大皮叫了好幾聲之後，徐頭才反應過來扭回了頭。

    “嗯？怎麼了？”

    只見大蘇在大皮旁邊晃了晃手，大聲喊道：“頭！我手‘嘎’開了！咱們走吧！”

    “開了？”看著大皮那微微彎曲的手指，徐頭立即問道：“能握槍了不！”

    “能、能了！頭！”

    徐頭聞言，想立即回頭問“老大走不走”，但那聲“老”剛叫出來，“東哥”便已經站了起來。

    他拍拍屁股上的雪、握了握腰裏的槍，即刻命令道：“得了！動起來吧！沒時間了！”

    “是！老大！”

    看著空中明顯減弱的雪花，“東哥”的第六感不斷反覆，心裏是又緊張了起來。雖說風勢的減小對他們來說也是個好訊息，但是相對的，後面的追兵速度肯定要比他們更快！他可沒有信心能跑贏當兵的，更何況自己隊伍中還有個快要累癱的達子。

    雖然在這裏休息了十分鐘，但是大蘇的身體狀況並不是這十分鐘就能補充回體力的。“東哥”搖搖頭，對徐頭晃了晃槍，說道：“徐子，去檢查檢查槍，快點！”

    “好的老大。”

    可就在徐頭轉過身往大皮那走過去的時候，突然從遠處樹林中傳來的一聲異響，讓“東哥”的全身為之一顫，就如同自己是觸電了一般，瞬間把頭扭了過去！

    “汪！”

    “什、什麼！”

    看到“東哥”這幅模樣，徐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趕緊學“東哥”先蹲下了身體，而後急問道：“老大！怎、怎麼了！”

    “你沒聽到！？”

    “聽、聽到什麼？”徐頭莫名其妙地回答著。

    “難道是我太敏感了？”“東哥”心想。他立即起身拍了拍腿上的雪碴，便不再做任何停留，“快！現在就走！趕緊走！”

    大皮使勁扶起了達子，問道：“達子，還中不？”

    “中、中……”

    大蘇拍了拍達子的肩膀，在後麵推著他往前跑去，“馬上就到了！你跟上！要不老大又要罵你！”

    “知道、知道了！咳咳咳咳！”

    “東哥”跑在最前面，速度比剛剛要快的多，他仍舊時不時地回頭看兩眼，好像在提防著什麼似的。徐頭以為他是在擔心達子的速度慢，所以還扭頭提醒了達子一句：“媽的，你們倆推著他！咱不休息了，就這最後一口氣！趕緊！別磨蹭！”

    但“東哥”放在槍柄上的右手始終沒有收回來，因為他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剛剛那聲“汪”十分清晰，為什麼自己聽到了徐頭卻沒有聽見。跑了幾步之後，他實在是放不下心，便再次扭頭問道：“徐子！你真的沒聽到？”

    “老大，到底聽到啥玩意啊？”徐頭也是有些無可奈何，因為剛剛“東哥”的確是一驚一乍的。

    “狗叫！”

    “狗、狗叫？”徐頭轉過身、驚恐地向後邊望了一眼，“老大！你、你別嚇我啊！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我啥都沒有聽到！”

    “真的是我多慮了嗎？槽！”“東哥”並不是在罵徐子，而是在為自己的多疑感到焦慮。

    畢竟上次他親手殺死過一隻軍犬，要不是正好翻過了界碑，那他估計就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當時那名戰士的嘶吼，現在他還記憶猶新。那種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憤怒把他嚇得當場是尿了褲子、頭也不回地望著鄰國逃竄而去，即便已經跑出了界碑很遠，可是那戰士的嘶吼聲仍舊迴盪在耳邊，久久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