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好，那就這樣！”

    嘟嘟嘟……

    聽著話筒中的忙音，劉波緩緩放下了胳膊，他看著那菸頭上一縷縷繚繞的煙霧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愣了半晌後才“哎”的一聲嘆出一口氣，隨後開啟通訊錄，撥出去了一個號碼。這時螢幕上顯示的名字是：禁-李達。

    果真，在抵達南紅塔村之後，一下車楊敏的手機便有了訊號，這也讓鄧仕虎更加懷疑“青焱”在白省公安系統內部是不是有“鼴鼠”的存在，因為這隨行的轎車上絕對裝有遮蔽儀，毫無疑問。

    “老婆？”鄧仕虎摟著楊敏，側頭叫道。

    “恩，怎麼了？”

    “咱們內部有‘鼴鼠’。”

    楊敏一聽，心中驟然一緊，但表面上並沒有做什麼迴應，只是使勁往鄧仕虎的懷裏鑽了鑽。在外人看來，他們兩個就像是在“咬耳朵”似的，“青焱”的小弟也沒有人去在意他倆的悄悄話。

    “上報吧。”鄧仕虎蹭了蹭楊敏的頭髮說道。

    “恩，已經報了。”

    “報了？什麼時候？”

    楊敏換了個姿勢，笑著挽住了鄧仕虎的胳膊，“就剛剛啊，訊號不好。”

    “真利索。”鄧仕虎會意地吻了下楊敏的頭。

    接下來的交涉可謂是“一帆風順”，鄧仕虎二人知道“青焱”絕對會以某個公司的名義“打掩護”，所以對於威狐製藥廠的背景也不是太意外。唯一讓鄧仕虎感到吃驚的是，這據點真的就是壽市，如果當初李飛虎的建議被採納的話，可能“青焱”的重要據點就會被及時扼殺，即便不能根除“青焱”肯定也會對“青焱”造成很大的打擊。雖然現在都是馬後炮，但是鄧仕虎在心裏真的是又悔又恨。

    這次的會面“青焱”非常重視，以焱煞為首，黑煞、白煞、及四大金剛中的棕熊和明達全都出來迎接楊敏，之前一直負責與楊敏溝通的棕熊在這個場合甚至沒辦法說上話，可見“青焱”的確是對“美人蠍”放心了的。

    這製藥廠的廠房一共有兩大間，用不了一刻鐘他們就全部轉完了，不過鄧仕虎卻沒有發現任何和製毒有關的裝置或原料，他甚至再度認為這次仍然是“青焱”的試探。不過隨著楊敏的發問，焱煞不過咧嘴一笑，這才帶他們進入了這製藥廠的核心區域——地下倉庫。

    坐電梯下來之後，迎面的就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藥品倉庫，而在這倉庫頂頭有一個小暗門，透過這小暗門之後，便是一個又一個的長方形房間，就像是小區地下室的結構一樣，這裏便是“青焱”製毒的真正所在了！鄧仕虎對這些很感興趣，因為他從沒這麼近距離地觀察過製毒過程，可是對楊敏來說，這些就有點見怪不怪了，她在乎的根本就不是產量，而是：質量。

    參觀完最後一個狹長房間的提取工藝之後，楊敏已經確定了這裏的的確確是“青焱”的製毒點，因為製毒的裝置很完整，而原料也都相當齊全，藥廠這個“掩護”的確能省許多事。這次會面也不是試探，而是要邁出交易的最後一步了，焱煞已經徹底信任了他們！

    “焱煞老大的規模，嘖嘖嘖，真是不小啊！”

    “蠍姐這麼說可就埋汰我了，那你怎麼看，刀哥？”焱煞只是對楊敏笑了笑，卻轉頭在徵求鄧仕虎的意見。

    鄧仕虎裝傻似的咧嘴一笑，“蠍子說好那就好，我這人不咋懂這玩意！”

    可鄧仕虎這話一出，便把楊敏給嚇得半死！

    “這個白痴！怎麼說這種話！”

    因為鄧仕虎這句話很可能會給對方一種錯覺，就是會覺得鄧仕虎從來沒吸食過“連桿”！雖然按規矩來說是“販毒的不抽菸”，但也不是完全不吸，只是少吸、沒癮卻能嚐出品質。見焱煞的表情閃過了一絲詫異，楊敏立即出來圓場道：“太刀只會‘玩’，的確不懂這‘線上’的流程，給他嚐嚐就行了~”

    本來焱煞的確愣了一下，因為鄧仕虎所謂的“不懂”有很多層含義，焱煞不確定鄧仕虎指的是哪種，如果是不懂提取工藝的話，那可以理解。但如果是不懂“粉兒”的話，那這根本說不過去，也不可能是一省大佬該有的做派！然而這個詫異剛剛閃過，楊敏的圓場話就上來了，所以焱煞立即笑著揮了揮手，點頭應道：

    “哈哈哈，來，達子！給刀哥拿點‘貨’嚐嚐！”

    “好的，老大。”四大金剛中的明達即刻俯身去桌子下面翻著什麼。

    鄧仕虎這時表面上雖然露出了些許的期待，但心裏面已經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蚱！剛纔他一說出“不咋懂”的時候，心裏就後悔了，因為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雖然楊敏的反應非常快，立刻幫他圓了回來，但是鄧仕虎並沒有想到楊敏竟然要讓他吸食“連桿”！鄧仕虎很清楚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會碰這些東西，因為不論是任何人，對各類粉末都絕對不能抱有“嚐嚐看”的僥倖心理，常人只要一試，必會上癮！

    鄧仕虎不知道楊敏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圓場，但是她話都已經說了，現在鄧仕虎就像一支將要離弦的弓箭，就算再怎麼難，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楊敏的多年經驗和手法已經爐火純青，竟然就在焱煞的眼皮子底下來了出“狸貓換太子”！

    明達翻出來一個透明小袋子，看上去裡面的粉兒也不過兩三百克的容量，按焱煞的話說，這是道上的規矩，360g算500g，通俗點就是“七八兩等於一斤”。楊敏接過袋子的一剎那，用膝蓋輕輕碰了下鄧仕虎的腿，意思是“我現在給你‘打個樣’，瞪大眼睛看好了！”，鄧仕虎當然知道楊敏的用意，他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楊敏的每一個動作。

    這時他們兩方的站位很有意思，只有楊敏和鄧仕虎兩人是面對著焱煞他們的，而“青焱”的所有人都站在焱煞那一側，就是說楊敏只要用視覺差擋住了敵人的視線，那麼她完全可以來個調包之計。

    鄧仕虎已經決定了以身涉險，畢竟自己說錯了話，他心想道嘗就嘗吧，有什麼後果他也完全不顧了，爲了避免在這裏“崴泥”，他只能裝作一個老手的樣子去吸吸看，至於“粉兒”的刺激給他所帶來的表現像不像一個老手的樣子，這已經不是他現在該考慮的問題了。但鄧仕虎怎麼想也沒想到，楊敏真的是藝高人膽大，現在她就像是變魔術一樣，幫鄧仕虎成功渡過了這一劫！

    接過袋子後，楊敏先單手掂了掂，而後便從腰間抽出一根“英雄”牌鋼筆，她“啪”的一按按鈕，那鋼筆頭突然彈出來了一把窄窄的匕首。見到這一幕的焱煞微怔，站在他身後的白煞和棕熊也都互相對視了一眼。沒想到他們已經檢查過“美人蠍”的身體了，卻還是漏過了這一根毫不起眼的鋼筆。

    白煞見狀，立即上前低聲問了焱煞一句話，但焱煞只是微微搖頭，顯然並沒有把這把匕首當做什麼威脅，反而他在心裏對“太刀”（鄧仕虎）的評價又高了一分。身邊有這麼一個懂事又會辦事的“賢內助”，菊省的勢力不被整合那才奇了怪了。

    雖然焱煞已經表態，白煞也站回到了棕熊身旁，但是在他身後，唯有黑煞還是看不透面前的這兩人，他現在有一個問題怎麼想也想不通。

    “這支鋼筆她應該一直帶在身上的，那為什麼‘蜂頭’暴走那次沒有拿出來用呢？是這支筆有什麼問題還是她放心‘太刀’的實力？”

    可黑煞並沒有把這話說出來，畢竟“美人蠍”的身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而且他們已經透過了上次的測試，如果現在還抱有懷疑態度的話，也太草木皆兵了點。

    楊敏在胸上正反蹭了蹭刀刃，簡單的一個動作，實際上卻是在給敵人制止自己的時間，餘光看到了白煞對焱煞說話、而焱煞搖頭之後，楊敏心裏便放心了。只見她輕輕把匕首插進那袋粉末中，而後挑出來了刀刃上的一小排。

    這個動作對於焱煞來說簡直太正常不過了，但就是這兩秒鐘的動作，卻讓鄧仕虎的心裏坐了一個大大的過山車！因為站位的問題，他能明顯看到楊敏做的“手腳”，他就像是站在一個魔術師背後看到整場魔術的奧秘似的。楊敏在把匕首插進那袋白粉之後，她的大拇指明顯地撥了下筆蓋上的夾子，這個動作就好像是故意在做給鄧仕虎看的，潛臺詞就是“你放心吧！我留了後手！”

    在她撥弄了那夾子之後，從刀刃內測立即滑出一小撮的粉末，可是從焱煞那個角度來看卻什麼都看不到，這個角度只有鄧仕虎才能看的到！在那撮粉末落下去之後，楊敏順勢一挑，除了刀尖沾有一小塊真正的白粉之外，而剩下刀身的位置卻全是從鋼筆中滑落出來的假白粉！

    “撲通！撲通！撲通！”

    鄧仕虎看上去面不改色，實則心臟是在狂跳！如果楊敏在這露餡了，他們兩個人根本就不可能衝出去，這裏是在地下，而且對方的腰間鼓鼓的，絕對有火器，可是他們兩個赤手空拳，在這裏和焱煞翻臉絕對是以卵擊石。

    楊敏這簡簡單單地“一撥一挑”，講的就是時機和精準度，真的不知道楊敏要練多少次才能練到這麼的神情自若，鄧仕虎那怦怦直跳的心也算是跟著緩了下來。楊敏左手捏著袋子握成了拳，把刀尖含有真正白粉的那一半倒在了自己的虎口窩裏，鄧仕虎見狀也趕緊做了個同樣的動作，楊敏輕輕地往鄧仕虎大拇指那一磕，剩下的粉末也準確地落入了兩根筋中間的淺窩中。

    做完這一切，楊敏二話不說，低頭把鼻子湊過去猛地一吸，而後瞪著眼搓了搓鼻子，媚聲地叫道：“好透！”

    鄧仕虎猜測自己手上的肯定是普通麪粉，但是他不敢低頭去吸，因為他擔心自己掌握不好距離，如果“人中”部位碰到了粉的話，那很明顯就是個新手，這也是新手常會犯的錯誤之一。所以他很聰明地將左手抬到了自己鼻子前，有模有樣地學楊敏一吸、一仰，隨後也捏了捏鼻子，無所謂地說道：“恩，還可以。”

    對於他們二人的評價，焱煞自然是十分滿意，他對後面招了招手說道：“達子，把‘綿糖’拿出來。”

    接過明達遞來的另一個小袋子之後，焱煞笑著對鄧仕虎說：“刀哥，我們的品質已經無限接近‘6號’了，這是最後一步出來的晶體，你們也就這麼發就行，讓崽子們自己磨。”

    “唔，的確顆粒要大點。”鄧仕虎只是瞟了兩眼便順手仍給了楊敏。

    楊敏攤開雙手，拎著這兩包成品和售品對比了幾下，於是對焱煞點了點頭說：“焱煞老大，這個級別的仿品已經很成熟了，相信以後我們的合作可以讓產品的質量更好一些！”

    這句話總算是焱煞愛聽的了，他哈哈一聲大笑，便一左一右搭著他們的肩往外走去。跟在後麵的棕熊和明達會心一笑，這次的生意已經基本達成了，剩下的，就是三位大佬在資金上的問題了，這個層面的事輪不到他們做小弟的參與。

    雖然黑白雙煞和四大金剛也都算各自領域的大哥，但是在焱煞面前，他們永遠都是小弟，這一點沒有任何人敢有疑問，畢竟“青焱”在二代焱煞的手上已經發展到了這個規模，身為心腹的他們也是絕對沒有想到的。

    對於資金問題，他們談的就快多了，充其量也就十分鐘的時間，鄧仕虎和楊敏便從三樓經理室走了出來，守在門口的白煞見到三人臉上都是滿意的笑容，便也對“青焱”的未來有著無限憧憬。

    無論是“青焱”還是別的“小集團”，白省的任何勢力在做生意時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講究的都是“送不離門”，什麼意思呢？就是說兩家勢力如果談成了某件事，那麼做地主的那家老大不會親自把“客人”送出大門，背後的含義很簡單：我現在不送你，就說明咱們以後還有生意要做，等什麼時候親自送你了，那就是生意談崩了、或者說以後徹底不做了。

    所以焱煞只把鄧仕虎和楊敏送到了一樓大廳，接下來便由明達和幾名小弟再負責帶鄧仕虎穿過廠房去大門口坐車。這次楊敏只是掏出了第一筆預付款，等她安全回到菊省之後，第二筆尾款纔會全部轉入“青焱”的賬戶中，這也是各省都統一的規矩，待尾款入賬之後，也就意味著這次生意是徹底談成了。

    鄧仕虎和楊敏走在路上使勁地牽著手，他們兩人都知道，這次任務結束之後，可能他們兩個就不會再相見了，因為接下來對“青焱”的打擊和禁毒中隊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所以對於這幾天的相處，他們也只能在心裏對彼此說聲“謝謝”，除此之外，再無留戀！

    感受著對方手心的溫熱，鄧仕虎和楊敏相視一笑。兩人的關係到了這一步，卻還不能說是“相知”，畢竟鄧仕虎到現在也還是看不透楊敏。可是鄧仕虎覺得無所謂，因為他覺得他懂她，看不透的那一層不過是工作中的面具，真正的楊敏早已不知不覺地映在了鄧仕虎的心裏。在對唐文婷說了一萬句“對不起”之後，鄧仕虎看著那火紅的落日坦然一笑，說到底他們只是任務關係，楊敏對自己，肯定也不過是“點到即止”。

    “那就讓任務的結束來為這段沒頭沒尾的‘感情’畫上句號吧。”

    鄧仕虎這麼想著，握著楊敏的手卻愈發用力了。楊敏忍著左手的微痛沒有吭聲，她知道鄧仕虎肯定是想到了什麼，所以便給了鄧仕虎“獨處”的時間。走在路上，她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和明達聊著天，比如菊省那邊勢力的大小啊、“美人蠍”的號召力啊、手段啊等等什麼的，雖然看似對明達是有問必答、走走笑笑的，但是楊敏的心裏也不好受。

    因為，

    對鄧仕虎，她心中是帶有愧疚的，

    因為，

    她騙了他。

    這幾天的任務可以說是近乎完美，雖然有人進過他們的房間、“蜂頭”在第一次集會上的暴走差點毀了這條任務線……但是楊敏的習慣是：只看結果！

    現在他們已經找到了“青焱”真正的製毒點，而且得到了焱煞百分百的信任，這對於後續任務的開展和執行無疑是天大的優勢。俗話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原本身在暗處的焱煞已經逐漸暴露出來了自己的軀殼，而禁毒中隊卻是如同一條泥濘中的鮎魚，隨時準備伺機而動。

    鄧仕虎和楊敏心中的那塊石頭早已落地，只要能順利回到風城，那麼這次任務就算徹底結束了。但讓鄧仕虎所沒有想到的是，明達突然響起的手機，讓他們的一切努力都成爲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