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昭月的父親不說話了…

    他覺得女兒很可能是在大城市過上了體面的生活，害怕鄉下來的父親會給自己造成不好的影響。

    所以，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那就算了吧…”

    杜昭月很懂事，她從小就心疼自己的父親，她每天都惦記著自己的家，她現在又怎麼會嫌棄自己的父親呢？

    她聽出了父親的不愉快，急忙說道：“爸！您想哪兒去了，我月底就回去給您買到西安的票，我的意思是您不要再打工受苦了，我的錢足夠咱們家開銷的。”

    她父親的聲音明顯又爽朗了許多：“哈哈哈，是爸爸多心了，那我就月底去西安看看我閨女兒！”

    杜昭月笑著道：“要不把姥姥也帶來看看？她一輩子都沒離開過村。”

    她父親說道：“太遠了，姥姥的身體怕吃不消，你媽也得留下照顧你姥姥，這次就算了。”

    杜昭月道：“那就您來，我給您買火車票。”

    她父親難掩喜悅，笑著道：“好嘞，好嘞…”

    ……

    或許每一個上過大學的人都有這種感覺，那就是俞往後時間過得俞快，除大一新學期的一年以外，其餘的三年時間真如白駒過隙一般。

    又是一年暑假，過完這個暑假，步川就要步入大三學年了。

    這個暑假步川輕裝簡行，只背了一個雙肩包。

    他原本就沒打算回家，他要到家以外的世界去看看。

    他和慕容小雨一同出發，目的地正是慕容小雨的老家湘西吉首。

    慕容小雨本就是詩一般的存在，她當然要住在詩一般的地方。

    鳳凰古城就在吉首市。

    不過，在此之前他們要先到長沙岳陽等地逗留幾日。

    西安到長沙的火車要十幾個小時，現在正是中午，他們要到明天早上五點多鐘才能抵達長沙。

    中午，烈日似火。

    慕容小雨揹着一個淡藍色的雙肩包，舉著一把淡藍色的遮陽扇。

    她漆黑的眸子透過淡藍色的遮陽鏡注視著步川，忽然問道：“你為什麼不先到鳳凰而要去長沙？”

    步川道：“西安並沒有直接到吉首的車，我們反正是要到長沙中轉的。”

    慕容小雨又問：“可是你到長沙之後還是要先去岳陽的。”

    她爲了讓步川更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補充道：“你要知道岳陽是在吉首的北邊，你從岳陽到鳳凰，之後返回山西還要再經過岳陽，這不是走了冤枉路麼？倒不如一直走到底再往回返…”

    其實，步川的心裏想的是慕容小雨的家就在鳳凰古城，他想把慕容小雨送到家門口。

    可是，他卻想了想說道：“你不是跟我說過鳳凰古城是最美的地方麼？”

    慕容小雨點頭承認。

    步川接著道：“這就像《圍成》裡說過的一句話。”

    慕容小雨問：“什麼話？”

    步川道：“譬如一串葡萄到手，一種人挑最好的先吃，另一種人把最好的留在最後吃。照例第一種人應該樂觀，因為他每吃一顆都是吃剩的葡萄裡最好的；第二種人應該悲觀，因為他每吃一顆都是吃剩的葡萄裡最壞的。”

    慕容小雨又問：“看來你是第二種人，你很悲觀？”

    步川卻搖頭道：“不，其實第二種人才有希望，而第一種人卻只剩下回憶。”

    他爲了這句話更直白，更容易被慕容小雨理解，便又接著解釋道：“這就好比談戀愛一樣，人的一生中總要遇到許許多多的人，這些人也就像一串葡萄，總有最好的一顆和最壞的一顆。”

    慕容小雨像是在想著什麼，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問：“你喜歡先吃壞葡萄，把最好的留在最後邊？”

    步川覺得慕容小雨聽明白了，高興地點頭道：“是啊，鳳凰古城是最美的地方，所以我要留在最後去！”

    慕容小雨忽然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步川怔了怔，他急忙追了上去。

    慕容小雨已開始排隊檢票。

    步川問：“你…生氣了？”

    慕容小雨淡淡道：“沒有！”

    步川笑著道：“你很明顯生氣了…”

    慕容小雨依舊淡淡道：“你說什麼那就是什麼吧…”

    步川雙手一攤，道：“我…我這怎麼了？”

    慕容小雨道：“你沒怎麼，你喜歡先吃壞葡萄還是先吃好葡萄，我本就管不著的。”

    步川怔住，他似乎還沒有完全聽明白。

    慕容小雨卻開了話匣子，她接著道：“哼，你的好葡萄還在後邊呢，別叫我這種壞葡萄先倒了你的胃口！”

    步川哭笑不得，他現在是愈發佩服錢鍾書先生了，因為此刻慕容小雨的反應和書中孫柔嘉聽到方鴻漸說這些話時的反應幾乎是一模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