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莫比烏斯帶組織
莫比烏斯帶是公元1858年德國數學家莫比烏斯和約翰.李斯丁發現的一個幾何模型,即把一條紙帶扭轉一百八十度之後,兩頭粘接起來做成的一個紙帶圈,所出現的一個匪夷所思的東西。
一條普通的閉合紙帶具有兩個麵和兩條側邊,而莫比烏斯帶卻只有一個麵、一條邊,也就是失去了正反面的概念,一隻小蟲可以爬遍整個曲面而不必跨過它的邊緣。
傳統的三維世界裏,所有的維度都是直線式的,但如果將旋轉視為一種緯度,則相對容易對莫比烏斯帶進行解釋。從莫比烏斯帶的結構來看,它包含了一個水平360度旋轉的維度,同時包含了一個垂直方向上360度旋轉的維度,加上帶子本身的平面(x,y)維度,莫比烏斯帶總共是四個維度。
可以這麼說,莫比烏斯帶是以二維的基本結構在三維的世界裏表現出來的一種四維形式。把兩個莫比烏斯帶在四維空間對稱翻轉並拼合,就會形成一個真正的四維模型——克萊因瓶,一個沒有內也沒有外的奇異空間。
莫比烏斯帶和克萊因瓶這對神奇的拓補學模型給人類帶來了無窮的啓發,為人類探索高維空間提供了一個想象的空間。
一個以莫比烏斯帶為標誌的組織機構,有極大的可能會是一個數學研究機構。但是問題也就隨之而來了,一個數學研究機構的人員,為何會身著具有防化特性的氣密服?
隨著腦海裏浮現出這樣的疑問,我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這個房間整體呈白色基調,和宗教傳說中的天堂是同一個色調。
我死了嗎?
不,我不相信天堂的存在。根據超弦理論,人類生活的D-3維度膜裡沒有天堂或地獄藏身的空間。
那麼天堂在哪裏?二維世界嗎?一個維度比我們低的世界,又有什麼資格被稱為天堂?能被稱為天堂的,只能是高維世界。
那麼天堂在四維世界?更加不可能。
人死之後,就算真有靈魂的存在,靈魂所擁有的能量也是極低的,根本不具備升維的能力。在多維宇宙當中,每提升一個維度,便意味著能量等級近乎無窮大的提升。正反物質湮滅或許能達到升維所需的能量,但是靈魂絕對達不到。
所以結論出來了,我還活著,我沒有被打死。
於是我伸手摸向頸後,那裏不但沒有槍眼,連個傷口都沒有。如此說來,大肚腩用的是麻*醉槍,從一開始他就沒想要打死我,估計是想抓捕我。
只要沒死就好,我坐了起來,認真打量眼前的房間。在我的正前方有一張辦公桌。而在我躺著的這張床床頭左側是一部除顫器,右邊則一臺自動輸液器,一條輸液軟管連線到我的手背上。
毫無疑問,這是一間醫務室。
房間裡沒有別人,我坐了起來,先是看了看自動輸液器的螢幕。上面顯示正在輸液的內容為混合了生理鹽水、葡萄糖以及各種人體所需微量元素的營養液,並沒有什麼特殊新增藥物。
雖說如此,我還是不怎麼信任這種未經我允許就往身體裡注射的東西,於是順手拔掉手上的針頭。針頭被拔出的瞬間,輸液軟管上緊挨著針頭位置的一個噴口裏噴出一股冰涼的氣霧,讓還沒來得及從靜脈裡流出的血液凝固在針眼處,並迅速結痂。
我謹慎地檢查了自己的身體,除了手背上的針眼,似乎並沒有被動過手腳,一切安好。稍感安心的我從病床上下來,向辦公桌走去。
辦公桌上一幅全息投影正顯示著一個男子全身像。全身像的各個重要臟器及相關身體資料都由引線拉出,顯示在周圍。除了體溫、血壓和脈搏,其他資料我都看不太懂,但是這三種資料都在正常範圍。
然而這些都不是關鍵,我關注的重點是投影裡的男子,面容給我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這張臉之前曾經在街邊的玻璃櫥窗看到過,那是我的相貌。
抬起頭,我注意到醫務室的四個房間頂角各有一個眼球形監控探頭,眼珠子一樣的鏡頭始終追著我,看起來怪瘮人的。想來這些監控器不僅僅是影像監控,還帶有遙感醫療檢測的功能。
於是我冷靜地思考了一下,做了一組無氧的原地高抬腿運動,只見全息投影裡的體溫、血壓和脈搏資料全部同步上升。現在可以確認,這就是我身體的實時資料。
接下來該幹啥?
雖然這會兒可以確認之前那個大肚腩胖子掏出的“手槍”只是一支麻*醉槍,但我不希望莫名其妙地被人制服,然而在醫務室裏找了一圈之後,並沒有找到類似手術刀之類的防身武器。
於是我準備離開醫務室,出去外面探一探。
就在我還在研究醫務室的門該如何開啟的時候,電動門突然安靜地向兩端滑開,縮排牆壁裡。門後面出現一群人,都穿著帶有莫比烏斯帶標誌的白大褂,為首的是一位白髮老人。
看來我已經身處莫比烏斯帶組織裡。
雖然這群人的面孔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我卻記不起任何一個。不過他們的樣子看起來要比之前追捕我的那兩位和藹得多,身上也沒有攜帶肉眼可見的武器,讓我沒那麼擔心。於是我退後一步,把這群人讓進醫務室。
一位白大褂上帶有紅十字標誌的年輕女郎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臉上的妝容嫵媚,身材也凹*凸有致,性感撩人。她對我笑了笑,然後從我旁邊走過,來到辦公桌旁,看了一眼我的全息診斷影像,回頭對眾人說道:“基本正常,就是部分資料偏高。你剛纔做過劇烈運動?”
看得出她是在問我,於是我點點頭。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這時候,為首的白髮老人走上前去,很認真地看了看那些資料,然後說道:“陳醫生,慎重一點,再觀察一下。”
被稱為陳醫生的性感女郎不敢怠慢,立刻動手對著全息投影進行了一番操作。只見全息投影畫面發生了變化,切換成醫務室的監控畫面,展示出我醒來之後的一舉一動。
看到全息影像中我疑神疑鬼的樣子,一群人頓時發出會心的笑聲。
“你這傢伙,又失憶了吧!”白髮老人用的是肯定語氣,而不是疑問句。
揣摩老人的嚴謹態度,陳醫生搶在我做出迴應之前開口:“不止是失憶,還夢遊。金教授,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失憶那是肯定的,這個我自己清楚。而且從他們的對話中,似乎是說我的失憶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已經讓他們習以為常了。但是夢遊……我還有這毛病?
聽她這麼一說,金教授頓時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我們沒有更多的選擇。不過失憶和夢遊的關係都不大,還是可以按照計劃進行。”
計劃!什麼計劃?這東西讓我有種強烈的危機感。
就在我打算髮問的時候,金教授臉上露出失望和掙扎的神色,但是當他看了我一眼之後還是下定了決心,“既然他的身體沒有其他問題,那麼我們準備開始吧!”
“等等!先把話說清楚!什麼計劃?怎麼開始?你們想對我做什麼?”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口氣丟擲心裏的全部疑問。
金教授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轉過頭對跟在他身後的兩名年輕助手交待:“你們先去做準備,他交給我就行了。”
然後他纔回過頭,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臉慈祥地說道:“走吧,這個說來話長,咱們邊走邊說。”
看著他對我不設防的樣子,這個莫比烏斯帶組織似乎沒有之前想象中的可怕。那我意識中潛藏的恐懼和排斥又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反過來思考,這個莫比烏斯帶組織如果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失憶前的我為什麼要跑?而大肚腩和小鬍子又為什麼要動用麻*醉槍來抓我回來?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已知的線索太少,我需要進一步去觀察瞭解,才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爲了探尋被自己遺忘的記憶,我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於是便跟著金教授走出醫務室,順著門外的通道,一路向前走去。
金教授的兩名年輕助手腳步很急,不一會兒就與我們拉開了距離,然後消失在前面的一個拐角處。而我跟著金教授繼續往前走,來到了距離醫務室不遠的另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很奇怪。
房間的中央擺著一張小方桌,桌旁是兩張椅子,桌上放著一疊紙質檔案。這是個全面無紙化的年代,除了極其重要的檔案,其他文字材料都電子化了。桌上的那份檔案肯定很重要!
房間斜對門的一角有一個置物架,架子上擺著一套氣密服,款式和我之前身上穿的一模一樣。再看看我現在身上穿著白色病號服,很有可能那套氣密服就是我之前穿著的。
而在房間的近角,則是一間整體盥洗室,前半部有一個抽水馬桶,後半部則是一個淋浴間。問題是這個盥洗室兩面挨着牆,另外兩面則是完全透明的玻璃牆。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金教授可能會要求我進去洗個澡……
果不其然,進屋之後,金教授指了指那間盥洗室說道:“你進去,先排便,然後把身體洗乾淨。一邊洗,我一邊回答你之前的問題。咱們要抓緊時間!”
我看著盥洗室的透明玻璃牆,很是為難。
金教授看了我一眼,頓時明白我在猶豫什麼,不禁笑了笑,然後對著盥洗室喊了一聲“霧化”。只見盥洗室的玻璃牆瞬間變成了不透明的毛玻璃。
個人隱私有了保護,我才安心地走了進去。就算這樣,我還是不放心地對盥洗室進行了一番簡單的檢查,確認沒有隱藏什麼監控攝像頭才稍稍安心。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在我進入盥洗室並關上門之後,雖然裡面看到的玻璃牆依然是霧化的,可是金教授從外面看卻已經恢復了全透明。
就在我毫不知情地處理個人衛生的時候,外面傳來了金教授的聲音:“我們衣服上的莫比烏斯帶標誌你還記得嗎?”
“記得,只有一個麵一條邊的拓補學模型。”我把自己還記得的相關知識大致講了講。
“既然你記得,那我可以省很多事了。”金教授的聲音在繼續,音調卻慢慢提高,“莫比烏斯帶的出現,打破了人們對空間的固有觀念。當一張紙失去了正反面的概念,不啻於時間失去了黑夜白晝的區分!”
我在淋浴間裡一邊扒掉身上的病號服,一邊聽金教授說明。
老人的聲音變得越發亢奮起來,“於是在2119年,當歐核中心CERN在某次正反物質湮滅實驗中,發現正反物質湮滅所產生的巨大能量,在某一個瞬間導致了局部實驗空間的180度扭曲,人們就開始思考一個問題——如果按照莫比烏斯帶的形式,把扭曲空間與正常空間進行粘接,會發生什麼?”
“會發生什麼?”淋浴間裡的我忍不住問到。
“那是本世紀最偉大的發現!”金教授激動的聲音甚至出現了破音。
而我則在屋頂隱形噴頭噴灑出的強勁水流中打了個哆嗦。
該不會……
我要成為那個正反物質湮滅之後將扭曲空間與正常空間進行粘接實驗的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