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宜貞摸著他頭髮的手一頓，終於明白李景炎為什麼忽然間這麼異常了。

    她淡淡的問，“是今日大朝會上決定的？”

    “嗯。”他摟著她腰的手緊了緊，“後日我會隨軍出發。”

    如今肅州正是最亂最危險的地方，那裏不只有乾旱、瘟疫、蝗災，也是起義軍最多的地方。

    那幫人不只是殺朝廷的人，還殺了許多富戶和平民，無惡不作。

    “是聖人派你去的嗎？”

    “不是。”他聲音很輕，但卻並不見後悔懊惱，“是我自己要求去的。”

    從理性角度上來說，他的決定是對的。

    蘇宜貞拍拍他的肩背，“如今這個時節，卻是需要一個足夠分量的人去前線安撫百姓，也可以穩定軍心。”

    “你去也算是合適的，但是……”

    她嘆了口氣，“如今這個朝臣紛紛上奏立太子的關口，聖人身體又是這種情況，老三老四隻怕都不願離開長安吧？”

    李景炎從她腰腹間抬起頭，唇邊笑意諷刺，“那是自然，他們現在整日一副孝子模樣，但卻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為阿耶分憂。”

    “你真的想好了嗎？”她神情複雜，“此去萬般兇險，能不能活著，能不能辦好差，一切都未可知。”

    “嗯，我其實前幾日就想好了。”他面容平靜，“一直沒說出來而已，如今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我要抓住。”

    富貴險中求，只有在這種危難時刻站出來，把隴右道的事情處理好，他才能真的把朝中關於他血統的影響壓下去。

    這對於他來說是個絕佳的機會，成功的話好處非常多。

    但同樣的，如果他運氣不好死在了隴右，那就是功敗垂成。

    死什麼的，他並不害怕。

    他害怕的是……

    蘇宜貞點點頭，“你想好就行，朝中這邊你不用擔心。我雖然不參與朝政，但這麼些年，也還有些人脈，暫時看著老三老四不成問題。”

    李景炎雙手捧著她的手貼在額上，感受那溫度，“姑姑，我害怕……”

    她好笑的瞪他一眼，“你自己決定的事情，怎的現在害怕了？”

    到底還是個半大小子，以前她覺得他聰慧機敏、膽大心細。

    現在看來，他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不是，我不怕死。”他沒有抬頭，依舊捧著她的手蹲在地上，“我害怕的是……”

    “如果死掉，我就再也沒辦法見到姑姑了。”

    蘇宜貞眸光微動，將手抽了回來，在他抬頭之後平淡的開口，“那就給我活著回來，我教你這麼多年，是爲了讓你死在那種地方的嗎？”

    李景炎愣愣的看著她，一黑一藍的眼睛寶石一樣璀璨。

    “對自己有信心一點。”她摸摸他的臉，“姑姑還在長安等你回來呢。”

    他眼眶一紅，表情有點不自然的偏過頭，“好。”

    蘇宜貞忍不住笑了起來，“哭鼻子了？不至於吧？”

    “我纔沒有！”

    他微微羞惱的站起身攬住她，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肩膀上，不讓她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她忍著笑，拍拍他的背脊，“好了，別撒嬌了。”

    “姑姑，我一定會回來的。”他在她耳邊輕聲說著，“你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