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拿起鋤頭，就看見錢建軍也在地皮上喊；"這不是馬家那個小大夫嗎？跑地裏來幹啥了？"

    錢建軍是桂花村裏種地收成最多的，也不知道是他家的地好還是種子好，種出來的糧食賣的價錢比別人家的都高。

    “是錢叔啊？我播種呢！”

    播種……

    錢建軍抬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又瞥了一眼遠處山上的積雪，而後用腳踩了踩被凍的裂開了的土地。

    寒冬臘月，播種？

    “我啊，你這是種什麼呢？”

    錢建軍心裏疑惑，他種了大半輩子的地，還沒聽說過睡在寒冬臘月裡播種呢，但又覺得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先問問我比較妥當。

    我回答：“種點藥材而已。”

    “哦，種藥材……”錢建軍心裏已經有譜了，他無非就是覺得，我在城裏的大學學了醫術，回來後又想種藥材，這樣就可以省下很多買藥的錢。

    “我啊，這個藥材，不是這時候種的！”錢建軍雖然也沒問清楚種什麼藥材，但是現在這個天氣，土地都被凍裂了，播種就純屬扯淡了。

    我剛想回答什麼，就看到錢建軍的兒子錢小明從不遠處走了過來，喊：“爹，你站着兒幹啥？”

    錢建軍指著我回答：“俺在這兒看我播種呢。”

    錢小明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噗嗤一聲就笑道：“我，你是不是念書念傻了？這個季節播種，你瘋了吧？”

    我沒理他，繼續把黃芪的種子往凍裂的土縫裏撒。

    “什麼種子能在這個天氣發出芽來？”錢曉明走過來，一臉疑惑的看著我問：“怎麼？你這種子吃仙丹了不成？”

    我覺得種子撒的差不多了，停下手裏的活，抬頭看著錢小明，意味深長的一笑：“對，實不相瞞，我這種子，的確是吃了仙丹了，明天這個時候，就能看到嫩芽了。”

    錢建軍也走過來，皺著眉，耐心的對我說：“我啊，俺種了半輩子的地了，也真沒見過什麼種子在凍裂了的地裏還能發芽呢，更何況是一天就發芽，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還是別忙活了，這樣只會浪費種子。”

    錢建軍知道，我家裏苦，好不容易掙兩個錢都還高利貸了，想提前播種，早點收成，想法是好的，但是也不至於這個時候就播種，這不是胡鬧嗎？

    “爹，你跟一個書呆子廢什麼話，虧你以前還總說，我考上了什麼什麼好學校，什麼好大學，你看看！他回來後連地都不會種，指望他還能做什麼啊？”

    錢小明一看我，就知道是個從沒種過地的，在他眼裏，不會種地的，就是書呆子！

    連莊稼都種不出來，以後吃什麼？

    考了大學有個啥用？還不是得回來種地！

    幸好自己當年早早就不念了，回來和爹一起學種地。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如今桂花村的收成就數他們錢家最好了，賣出去的糧食也比其他人家價格高，這纔是本事。

    會種地，纔有飯吃！

    “誰說俺兒子不能指望的？”

    馬田豐和曹大爺聊完天，整個人都沉浸在兒子多厲害，多優秀的氛圍中，誰知道剛剛走過來，就聽到有人在說他兒子的壞話。

    馬田豐一輩子都窩囊，可如今誰要是說我的壞話，那他肯定論起拳頭和人對罵。

    “田豐，你來啦？沒什麼事，小明不懂事，我待會兒說他。”錢建軍一看馬田豐來了，連忙給馬田豐說好話，怕鄰里之間有什麼誤會。

    “什麼叫俺不懂事？俺就是覺得我是讀書讀傻了，現在是什麼時候？棗蘭那個傻子都知道這個季節不能播種，我連這個都不知道，還能指望他種出來糧食養活一家人不成？”

    錢小明依舊半笑著嘲笑我播種的事情。

    馬田豐如果剛剛還是義憤填膺的要找人算賬，這會兒就是實打實的被我驚訝了一番。

    兒子這是幹啥呢？播種？

    馬田豐有些感動的走過去，淚眼汪汪的看著我。他這個兒子，從小一點農活都沒幹過，除了學習就是學習，如今知道往地裏來看看了，也是不容易的。

    雖然大學畢業證拿不到了，但知道來地裏看看，那就說明兒子還是有這份心的。

    馬田豐前些日子還在抱怨說，家裏的地不景氣，種的莊稼不如別家的好。

    如今我知道到地裏來想辦法，馬田豐已經很欣慰了。兒子給人看病，開回春堂，就已經整天很忙活了，掙來的醫藥費都拿來蓋房了，如今又操心地裏的事，怎麼能讓馬田豐不感動？

    不過，把種子往凍裂的地裏扔，這事的確太荒唐了。

    “兒子，你這是幹啥呢？”

    “爹，你不都聽到了嗎？我在播種。”我答道。

    馬田豐點點頭，打算好好勸勸：“播種的時間不對，現在是寒冬臘月呢，得開了春才能播種呢。”

    “爹，天氣冷，你先回家吹空調吧。”我把手裏的種子放下，對馬田豐說：“我答應了顧小姐，一週後給她種出來的。”

    一週後？種出來東西？

    馬田豐懷疑自己兒子聽錯了！

    就這氣候，這地皮，一個月能有個芽長出來就不錯了！還種出來東西……

    他有時候甚至都懷疑自己兒子從城裏讀書回來變傻了。

    稍微有點農業常識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播種純屬就是浪費種子！

    也怪自己，從沒教過兒子種地，如今卻讓外人在這裏看笑話。

    “兒子，咱們先回家吧，回家爹給你慢慢講講。”馬田豐看了一眼錢建軍和錢小明，接著對我說：“走吧，這裏太冷了，咱們回家吹空調去。”

    “哎，爹，咱們回家。”我扛起藥缽和剩下的黃芪種子，說：“爹你放心，等明個兒，這些種子就能發芽了。”

    馬田豐在末了，還加了一句回家吹空調，這讓錢小明的表情變得極為複雜起來。

    什麼意思？

    炫耀他家有空調？

    直到錢建軍和錢小明看著馬田豐父子二人和諧的回家，錢小明才若有所思的看著錢建軍問：“爹，俺也想去買臺空調……”

    錢建軍指了他的腦袋一下，呵斥道：“你都說了我是讀書讀傻了！傻子纔買空調呢！你看啊，空調本身就貴，開空調還要拿電費，拿兩份錢！你說傻不傻？”

    “呃……爹說得對！”

    第二天，村裏就傳遍了，我要在天寒地凍的天氣裡播種……

    就連趙寡婦都聽說了這事，逢人就講：“那個我啊？還不如俺們家棗蘭精呢！俺們家棗蘭都知道來了春才能撒種，這上完大學回來的我傻成這樣，配不上俺們家棗蘭。”

    “幸虧俺當初沒把棗蘭嫁給他！”

    趙寡婦義憤填膺的說完，總算解了氣，走到路前，都覺得心情愉快。

    “哎，大頭，你不回家陪著新媳婦生孩子，給你家開枝散葉，在這兒忙活什麼呢？”

    趙寡婦罵完我，連帶著大頭，她也看著不順眼，非得不讓旁人快活，什麼不好聽她就說什麼。

    “這又不是你家的宅子，你在這兒忙活，這房子你以後也住不上，幫我那傻子做什麼？”

    大頭早就看趙寡婦不順眼了，之前他沒娶香花的時候，趙寡婦也同樣想威逼利誘，讓他娶棗蘭，只不過沒成功而已。

    罵他不要緊，罵我，不能忍！

    “別管這房子以後誰住，反正你們家棗蘭是沒這個福氣了。俺那天可是見了我的女朋友，長得那叫一個美大頭一邊搬磚一邊繼續說：“聽說我那個女朋友，家裏是當官的，還念過大學，是蓮花縣縣長家的千金呢。棗蘭這樣的，連給人提鞋，人家都嫌笨。”

    大頭越說越興奮，趙寡婦這張嘴不饒人，他大頭這張嘴也不是吃素的。

    “你……”

    趙寡婦剛想和大頭對罵，就看到我從家裏出來了，從村口開過來了幾輛車，停在我面前，然後恭恭敬敬的幫我開啟了車門。

    趙寡婦這才意識到，我壓根沒看她一眼。

    “看到了吧？人家我都是被小汽車接走的！”大頭說。

    趙寡婦想了想，我也只是在種地這件事上傻，也只能拿種地來吐槽我了。

    “莊稼人，不會種地就是傻，老祖宗的飯碗都丟了，真丟桂花村的人。”

    看到趙寡婦罵罵咧咧的走了，大頭才繼續盯著施工隊幹活。

    而此時的傻子我，正坐在車裏思考。

    黃芪的種子他已經灑下了，雖然沒有去看這一夜又沒有發芽，但情況也不會太差，等到自己從縣裏回來了，應該就能看到葉子了。

    “我，這次爸爸讓我來找你，不會打擾到你吧？”坐在我旁邊的許媛媛讓家裏的司機來接我到縣城，但卻不清楚是因為什麼事。

    許懷忠根本沒告訴她是什麼事情，只是讓她請我過去一趟。

    “這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

    我將許媛媛摟在懷裏，撫摸著許媛媛的秀髮，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爸爸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怎麼能算打擾呢？”

    “我剛剛看到你們村裏在蓋房，是你蓋的？”

    “是啊，我得趕緊蓋房，然後才能把你娶回家啊。以後我們一家人住在一起，我就能天天抱著你睡覺了。”我貼近許媛媛，在她頸間吹著熱氣說。

    許媛媛嬌羞的臉都紅了，輕拍了我一下：“說什麼呢？誰要跟你睡覺了？”

    我看著許媛媛害羞了，決定不再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