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的圓臉上倏地露出了一絲驚愕。

    雖只是一閃而過，可蘇墨豪卻的的確確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的心情頗為複雜，方纔那抹不協調的驚愕，到底代表了什麼呢？自己渾然不知。

    他看了看冉欣薇，女偵探仍舊是一臉無害的笑容，不溫不火，毫無殺傷力可言——冷血且致命的殺手，這或許就是冉欣薇同他們的共同之處。

    “你胡說些什麼呢？”

    原本竭力安慰小玉冷靜息怒的馮漪憐這下子終於坐不住了，她的語氣變得凌厲起來，“冉小姐，今天從進門開始，你就遏制不住自己在胡言亂語。我不知道你這是怎麼了，不過勸你別把主意放在我店員們的身上。”

    ......

    伴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蘇墨豪注意到那些很少露面的店員們也紛紛從吧檯的後方，如被針扎破的塑膠水瓶裡的清水般，滴滴涌出。

    所有人的視線均落在了此時此刻自己及周邊的三女身上，己方一行人瞬間成爲了全場的焦點，備受矚目。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酒吧裡的所有人都是女性，都是年輕漂亮的。看起來頗為養眼。

    這點著實令蘇墨豪有些詫異，若不是眼下的狀況不太應景，他肯定是有興趣多打量打量她們幾眼。

    “手藝很不錯，酒調的相當nice，若是馮小姐的態度能放得溫和些，我想此時我杯中的威士忌，會更具風味的。”

    搖動著酒吧裡專業少見的酒杯，女偵探看著杯中搖曳的紅酒，目光專注。

    小玉清了清嗓子，聽得出正暫且壓抑著胸膛中翻滾的不甘怒火。

    她輕聲卻語氣嚴肅地問道：“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冉小姐，不然我不會原諒你的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你認為我哪裏是在胡說八道？是說馮小姐的兩起案件呢？亦或是——你的，老闆身份？”

    冉欣薇繼續不動聲色，不溫不火地搖動酒杯，觀測著裡面金色的昂貴液體晃晃蕩蕩。她的視線最終沒有落到面前那兩張已經因憤怒，或是緊張的原因而神色凝重且糾結的臉上。這份自然與坦蕩，倒是令蘇墨豪也不免佩服起來。

    他已經緊張地有些忘卻了呼吸......哦，對，不誇張地說，甚至忘記自己還置身在這個壓抑的氛圍中。

    甚至，有些想要逃離。

    交鋒已經展開，二虎相爭，必有一傷，謎題的結局雖然註定會被揭開，但是揭開之後所要承受的代價又是什麼？

    他想不明白，也不敢，不願去做過多的思考。

    記得小時候聽過一首老歌，歌的名字是《女人是老虎》。原本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無法理解為何會有這麼個歌名？

    此時，看著面前針鋒相對，水火不容的三人。他想，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可奇怪的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已經失去了孩時的好奇心與求知慾，正如先前所說，越接近答案，他便越想逃離。逃離，逃離這種壓抑得氣氛，逃離這個險惡的人心隔著肚皮，就算對方微笑著藏起刀子，自己還渾然不知的世界。

    “哪裏沒有胡說八道？真不知道你的感想作何而來，居然說我會是老闆？還有就是，最讓我不能苟同的是，你居然說，說馮小姐是兩起命案的策劃者？”小玉瞪著眼睛怒目而視道。

    “我這麼說，自然有我的道理，怎麼樣？想聽聽？”

    “你——”

    不知是否是被冉欣薇的一臉從容所震撼，小玉霎時間竟只是張大了嘴巴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直至方纔久久沒有言語的馮漪憐輕咳一聲，方纔回過神。“咳！”

    “別扯虎皮做大鼓，說來聽聽，你到底有什麼證據？”

    “好呀，既然如此，那我先問你一個問題。”言罷，女偵探將杯中酒一仰頭，一飲而盡，“小玉姑娘，你是否認識一個叫做董師存的男人？中年男子，不算太年輕，有點.......”

    “不認識，我不知道你問的這個人是誰。”

    還沒等冉欣薇的話問完，小玉徑直開口回絕，語氣果斷且堅決。聽得出，沒有一絲絲的遲疑。

    馮漪憐轉回身走到吧檯，伸手指了指探頭出來看熱鬧的一名年輕姑娘，那名年輕的姑娘旋即默契地點了點頭，倒了一大杯未經調兌的威士忌遞了過來。

    眼見著馮漪憐伸手接過酒杯，就要一飲而盡之時冉欣薇又冷冷開口道：“怎麼？馮小姐你心慌什麼？”

    馮漪憐轉回身軀，挺了挺腰桿反問道：“我喝些酒，不算犯法吧？難道喝酒的人都心慌？”

    “那這樣看來，你懷疑我們的時候，也是心虛的不得了？”

    小玉立即補充地逼問起來，態勢咄咄逼人。蘇墨豪當即有些擔憂地看了看女偵探，想幫忙卻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

    只不過不管對方的攻勢如何，女偵探都能擺出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以不變應萬變。

    “OK，那麼我為我魯莽的問話道歉，只不過小玉姑娘，你真的不認識董師存嗎？好好想想，是不是記錯了？要不，我給你一張他的照片？”

    冉欣薇轉移話題的能力相當強，只是轉念間，問題就又拋給了小玉。

    小玉愣了愣，定是沒想到這麼快皮球就又被冉欣薇踢給了自己，明明自己方纔將了那個女人一軍。

    這次沒有任何的遲疑，小玉重重地點了點頭並加以肯定：“我確信自己不認識這個男人。就算你送我照片，那又如何？”

    冉欣薇輕輕點頭道：“好吧，嘴硬！”

    蘇墨豪心中疑惑，不知道女偵探還有什麼手段，難道她還真能弄出一張那個死者的照片不成？不過一想到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姑娘纔不是一般人，任何不尋常的事情放在她的身上，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嗯，說不定，有門。”

    “你看看這個！”

    或許是小玉的執著有些激怒了冉欣薇，女偵探從口袋中緩緩摸出了一張巴掌大的照片，稍稍用力地摔在了青色的桌面上。

    “我去，不是吧？”

    蘇墨豪瞪大了眼睛輕聲尖叫了出來。

    他萬萬沒想到，女偵探還真就把董師存的照片給弄出來了，變戲法式的就從口袋裏麵逃出來了。並且，這並不是一張簡單的照片，居然還是一張結婚照？

    照片上，除了身穿深灰色西服，打著花格子領帶的董師存外，還有一個相較之下雖然稍顯年輕，但仍並不美麗，一臉幸福的女人——王鳳花。

    君，西裝革履；女，白色嫁衣。此時，正配風景。

    “就算你給我看這張照片了，又能怎麼樣？我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小玉輕蔑地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照片，又快速地轉過腦袋。

    “哦？是嗎？”

    冉欣薇輕聳肩膀，一臉好心的無所謂提示道：“那麼再請你好好看看，小玉姑娘，不覺得，有什麼眼熟的嗎？”

    或許是這份略有古怪的腔調，小玉最終還是下意識地又輕蔑地瞥了一眼桌上的照片。

    “......”

    只不過，這次她沒能像上次那樣將目光瀟灑地離開，並加上那句輕蔑的“我不認識就是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