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凜下月不想對命運屈服，本來，她就不該為任何人犧牲。

    她不懂，憑什麼，為什麼，何以見得？

    腦子尚且告訴人腦子最重要，她憑何不能告訴自己的父王母后，於她來說，她便是最重要的，沒人能在她心中排在她前面，凜下月就敢這樣說。

    那位嬤嬤，給她說的最多一句話便是“女子理該從父從夫，不可逾矩”。

    逾矩，何為矩？長者定矩，晚者守矩，一尊一卑，立竿見影。

    即使如此，為何從一開始便這般不公。兔子尚反咬一口，何況是人。

    有時，她覺得自己不像是個人，更像一頭獸，野獸。

    想當初，她學禮教走蓮步時，皇兄在練馬射，習武劍，後來出門遊玩遭匪人綁架，身邊侍衛接連打趴下，她自己也手無縛雞之力，輕而易舉便被擄走。

    再被救回來時，她已經甚至不清，從那以後，便經常像個傻子一樣同自己自言自語，像個痴呆兒。不管她母后請來多少御醫大師，就連跳大繩的也沒放過，然而都沒能治好她。

    忽有一日，她神智如常，向她母后提出了上南崖修仙學道。這是她第三次提起這件事。大抵是怕她再瘋了，那位趕緊答應了。

    這是她第一次成功學會了“利用”，達成自己的目的。

    從那以後，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她很快掌握了傀儡學中的控鬼術與招魂術，並將二者相容，達到驅動死物的目的。

    終於趕上了老闆娘頭七告別的那日。她忘不了那個抱著墳頭哭嚎的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兒，彷彿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那個可悲、可笑、可憎的自己......

    那隻老闆娘送她的皮影人，終究，她又還了回去。

    從那以後，她變得越發沉默寡言了。

    那日，傀儡堂的主師叫她談話，說真的，比起老靈婆，這位老者實在是差的遠些，生著聖人的面孔，仙風道骨，卻是個急功近利的老頑固，在他眼裏，仙資過人的與資質尚淺的徒兒，那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反觀老靈婆，她更偏重於認為“人與人不可一日而語”的觀念。兩者相比，孰輕孰重，她心中更向往於哪一方，顯而易見。

    “下月，你近日進步不小，照這個趨勢很快便可去中堂深造了。”那位道貌岸然的老者笑意慈藹道。

    中堂——拋開顧名思義，其實是一座戰場，它不再是抱著書墨上課，由師人教導，風平浪靜溫風細雨的祥和學堂，而是拿起劍器或法杖，在一場場實戰中磨鍊的殘酷而血腥的戰場。

    凜下月垂眸，點點頭，“嗯。”

    ‘道貌岸然’摸摸自己花白的鬍子，心說這凜家的後人真是各個不簡單，“說實話，下月，老朽真看不出來，你很有魄力，堅持到近日也是不易，看來不光是你皇兄，你亦不差，龍子鳳女果真不一樣。”

    他頓了頓，又接著道，“下月，為師可是對你給予一片厚望，你可別讓為師失望吶。”

    凜下月：“......”

    她知道，這位老者其實對她不抱任何師徒之情，只是把她當做一個隨時可以利用的資源，看重了她超群的實力與天賦異稟。

    他在利用這老東西往上爬的同時，也在被對方同樣利用著。

    時間一久，她便厭煩了。

    她想起那個玉帝的手下，那個利用王母的七女兒的男人，想來那人定是十分縝密的進展著這一切，他騙了一個深情但可悲的女子的愛情，毒死了眾女仙之首，為男仙們贏來了徹底的勝利。

    他自然是那個偉人。畢竟王母娘娘的名聲向來極差，惡毒，霸道，棒打鴛鴦，強差人意......

    凜下月並不關心這些。說到底，女子本性不是壞的徹底，便是好的極端。她亦是如此。

    於是，她幹出了一件連自己都沒想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