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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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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悅己

    她是親眼看著他是怎麼把一隻牛犢子拖下馱運的貨車,怎樣堵死牛嘴,怎樣在那隻母牛面前輕手將那隻小牛犢開膛破腹,慢慢地像享受一件珍貴的藝術品般敲斷它的牛腿,搗爛它的牛鼻,剜出它的肝、心、肺,最後是大腸、小腸。所有的內臟......

    她至今都無法忘記,那隻小牛犢的目光怎樣的撕心裂肺,被石灰堵死的牛嘴發不出一點聲氣,牛眼暴突,目光從痛苦絕望到無神呆滯。它看著自己血紅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躍,最後徹底嚥氣。

    她躲在車下,不停乾嘔,全身不受控制的顫抖著,寒風都不及心中寒冷如冰,她被淺陌的變態和殘忍折磨嚇破了膽兒,躲在車軲轆下一夜沒敢出來。

    後來老闆娘一覺醒來發現她不見了,四處尋到,最後在馬車下找到了早已怕神志不清,全身瑟瑟發抖的她。m

    後來一直到她七歲。三年來,她一次都不敢和淺陌單獨待在一個房間或閣樓裡。即便是同他說話,也是在熱鬧的街市或賓客盈門的客棧中。

    她害怕淺陌。真的害怕,更讓她不安的是,淺陌似乎知道了她發現了他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

    她曾幾一度懷疑這個大她五歲的大哥哥會不會殺她滅口,就用那夜他殺牛那樣的方式,想到這兒,那時她幾乎沒有一夜合眼,她不敢睡著,怕一覺睡過去小命就不保了。

    然而終究,什麼都沒發生。淺陌一如往常恭笑迎客,不敢怠慢,幫傭的姑娘們都誇他能幹,性子隨和極好。

    可只有她知道,那一晚她看到了什麼......

    當時她才年僅四歲,並不太喜歡這個淺家二公子,覺得這人太過陰暗,彷彿有汙穢之物總在他周遭盤旋。她一直不太能明白,淺姐姐那樣溫柔的人,為何會有這種性情暴戾的親弟弟。

    再後來,大家都放下了。她知淺陌都幹過些什麼醜事,淺陌也知她什麼都知道,但兩人不謀而合,默契地誰也不曾提起,誰也不去捅破那層薄不可言的紙。

    時間一久,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她本以為這件事過去很久了,便打算將其當做一件偶然性事件。也許有些人就是如此,虐待活物是孩提時代一段必經之路。

    可她又錯了,不是這樣的,不是。

    她分明看到殘陽般的燭光下,是一隻蟋蟀的上半殘軀與一隻蜘蛛的八條腿從半腰處相連線的——令人作嘔的“傑作!”

    沒錯,傑作!!葉酒晚簡直要反胃了,太噁心了,太噁心了。她只覺得腦殼突突作響。

    那日漠途尋母,她下意識發現,淺陌對小沈辭那詭異的敵意,不像是厭惡,因為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誤會!是淺陌單方面的,更可以說是渴望。

    她看得出來,那是第一次,她在淺陌的眼底看到了他對虐待同類的慾望。

    她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她一再追問下,卻也只得到了“看不慣”這三個字。

    她倒希望他看不慣沈辭,而不是有其他想法。她怕,她怕有這麼一天會到來,淺陌拿著刀,一刀一刀挖開沈辭的腹腔,扒出那血腥的一切......此時此刻,她一想到這一幕,就害怕的要瘋掉。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個人,還是非人之物。

    淺陌,他的身體裡藏著一隻惡鬼,名為殺戮。

    ......

    月牙高高攀起,掛在樹梢上,仙蘆園小路徑遠亭立湖畔,倒是真有幾分意境。

    “阿辭,”須臾,葉酒晚轉過身緩緩看向他,“我從小到大有不少朋友,但都是在一起偷東西長大的,算不上什麼益友,但......我......從來沒做過特別過分的事......你不會看不起我吧?”

    沈辭怔了怔,不明所以:“酒晚,你突然說什麼呢?”

    葉酒晚垂下眉目,心下鬆了口氣:看來,他沒有看清那隻“傑作”,便繼續道,“我就是怕......你想太多了。”

    沈辭一時皺起了眉頭:“想太多,你指的是?”

    葉酒晚道:“我的善意,我的惡意,或者說......我自己,和我的事兒。”

    沈辭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趕忙上前解釋道,“不,不是的,酒晚,你別誤會,我沒有對你有不好的猜測,我沒有因為那位城公子的事兒隨意揣測你。”

    他似是不擅長解釋過於繁雜的東西,張張嘴,欲言又止,最終只好道:“酒晚姑娘是善良的好姑娘,實在對不住。”

    說著,便是低眸合手作了一揖,以表歉意。

    一時間,誰都沒再說話。

    不知二人就這樣杵了多長時間,葉酒晚終於忍不住噗哈哈哈笑出聲來,“沈辭,不行......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也太可愛了!”

    她根本沒想到那麼多,什麼城福安,什麼惡意揣測,根她有啥關係。她不過就是在隨口轉移話題,對方卻認真了,還給她道了個歉。

    這啥神進展,連她都猝不及防。

    沈辭一臉蒙圈地看著葉酒晚在石桌旁捧腹大笑,還保持著作揖的姿態。這令她更想發笑,於是她又笑出來了。

    沈辭似乎還是不甘心,想問個清楚,便道,“酒晚,你今日行事莽撞,日後那城公子定會報復回來的,且我聽聞不少人都在議論你的事,你難道真的......不在意?”

    葉酒晚好不容易收住了笑意,邊問邊答:“嗯?在意什麼?在意別人怎麼看我,幹嘛要深究這個,多累得慌呀,難不成天底下那些幹大事的,還得成天拿個小本本兒,挨家挨戶問過去,‘哎,我要幹大事了,你們快看行不行,行了在這邊打個勾,不行在那邊......’記著點兒?”

    “再者,”她道:“這天底下,每個人的處境都不一樣,若是說什麼做什麼都要被旁人橫插一嘴的話,還活不活了,古人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還是很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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