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西圖斯外傳8
深夜的化學實驗室裏有一盞燈還亮著。在黑暗中,彷彿聞得到化學試劑的淡淡氣味。燈下的人,渾身上下都裹在一件被洗得發白的藍色大褂裡。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鏡子腿是白色的。一隻鼓起得不太正常的口罩歪歪扭扭地套在他的臉上。
這間實驗室裏除了他並沒有其他人。他就這麼忙活著手中的事,沒有一刻停下來。他厚厚的劉海因為汗水變得油膩不堪。他盯著眼前那些發亮的金屬儀器。在黑暗中,它們有種被棄置感。
這臺儀器連線著玻璃窗後的長長隧道。隧道被固定在一臺巨型吊架上,被四根粗鋼纜吊住。這個全長二十七公里的環型磁體用來加速粒子,使其相撞,創造出與宇宙大爆炸萬億分之一秒時類似的狀態。
他的額頭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汗水,藏在鏡片後面的雙眼也緊張了許多。但與其說是緊張,不如說是興奮。他的手就放在那臺儀器上,食指和小指在顫抖著。只要設定幾個引數,隧道里的強磁場就會讓那些粒子做一次過山車。
顯然,他在思考要不要按下去。他抿了抿自己看來有些桀驁的鬢角。這是個重要的決定。對這臺大型粒子對撞機,實驗室已經給了他足夠自由度以至於他可以和它獨自待到深夜。但是仍然他並沒有擅自啟動的權力。
但如果成功了,這將史無前例。
他粗重的呼吸聲漸漸平息了,眼神的光彩暗淡了下去。
不行,不能這麼草率。
我無法估計失敗的後果。他想。還是明天問問導師吧。
第二天凱爾早早起床,整理好了所有的研究資料。今天他要當一個說客。四年了,終於昨夜,他的研究有了成果。他已經準備好要向世人公佈這個驚人的發現。而這一年,他纔剛剛畢業,21歲。
他的確是天才。
十七歲那年發表了關於暗物質長篇論文,震驚了物理和化學界。全世界幾乎所有的名校都向他拋來了橄欖枝。而他選擇了這演算法國的大學,就是爲了更方便地接近位於法國瑞士邊境的粒子對撞機。
因為他早就有一個夢想,就是將元素週期表構建完整。他對化學有著相當的執念。他自己認為這是個性使然,因為他的完美主義讓他每次看到元素週期表後排的空缺時都抓狂不已。為此,他幾乎四年來全部的時間都用於了這渺茫的研究。
終於,昨夜他拿到了鑰匙。
這把鑰匙就是137號元素。
他從理論上證明了137號元素的存在,並且提出了幾乎萬無一失的合成流程。他認為137號是產生其他元素的源頭。它的單原子經過裂變或聚變不斷地質減反應,形成了一個個原子。
"老師!"凱爾幾乎是跑著去雷米的辦公室的,現在還有些氣喘吁吁。
雷米正在吃早飯,被他突然一吼嚇了一跳。
“凱爾?發生什麼事,失火了?”
“不,雷米老師。比這個還要令人震驚。”凱爾神秘地說道。
“哈哈,這麼說你一定是又反駁了哪個大師的定理吧。這次是愛因斯坦還是狄拉克?”
雷米顯然已經對這個天才的舉動見慣不怪了。他總是透過一些稀奇古怪的方法證明那些公式的錯誤,雖然大多數都是錯的。但每次雷米都被他縝密的思維震驚了。
“我已經找到了137號元素。”凱爾淡淡地說道。
雷米剛剛喝了口咖啡,直接吐了出來。
“小怪物,你不是開玩笑吧!”
凱爾將厚厚的資料放在雷米的手中,面帶微笑。
雷米邊翻開資料邊不以為然地說:
“凱爾同學,我知道你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不過137號元素是不可能被找到的。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人類百年了。它的存在仍然只是概念性的。”
凱爾微笑著,不說話。
雷米看著看著,臉色就有點不對了。
“這,這是……”
他突然加快了翻閱的速度,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驚恐。好像積雨雲正在他眉心凝結。終於,在一聲“啪”中。雷米合上了資料,眼底的恐懼還沒有消散。
“這絕對不是人類的思維……”他喃喃地道。
凱爾也聽出不對勁了,問道“老師,到底怎麼了?”
雷米目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做出命令:“把它燒了。備份也清除掉。”
凱爾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剛剛自己聽到的。
“…您說什麼?”
“我說了,讓你把他燒掉!”雷米的口氣不容置疑。
為什麼!這可是我耗盡了四年纔得到的研究成果!怎麼能將它燒掉!
凱爾沒問為什麼,只是說了三個字“不可能”。
“不燒掉,你一定會死。”雷米冰冷的語氣又一次響起,凱爾看著這個陌生的老師,難以想象他就是那個平常嬉皮笑臉的化學系主任。他完全失望了。他不敢想象在民主國家也會出現這種奪取他人研究成果的行為。
凱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徑直走出門去。他拿出手機在網上訂了一張時間最近的返程機票。走出學校,他決定直接回國,東西都不拿了。他要把這個豐碩的成果帶給自己的祖國,就算現在沒有粒子對撞機,但祖國已經開始建造,十年後也能夠保證建成了。至少要把成果先保住,他認為雖然雷米的權力不小,但還是不敢直接對他動用武力的。
所以,凱爾到現在還以為,雷米是爲了搶奪他的實驗成果才那麼說的。
就像他到剛剛為止還以為,他不會死一樣。
正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他的額頭突然出現了一個直徑九毫米的血洞。他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還是在問候雷米的母親。
幾個黑衣人不知從什麼地方衝了出來,在周圍人驚恐的目光中,把他手中的資料收起,再把他的屍體拖進一輛麪包車,揚長而去了。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藏在暗處的一雙眼睛,慢慢平靜下來。像一個孤獨的守山人,聽見伐木機的離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