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究竟是怎樣來到魔素世界的？

    這一切經過斯卡蒂的口述，緩緩展露在李慶的眼前。

    二十年前，在某個平行世界的地球。

    這是一個與李慶所在地球完全不同的世界。

    人類的科技走向完全和原本的地球不同，在這樣的條件下……人類的命運也發生了轉變。

    ……

    在點火聲的轟鳴中，安全帶下的身體感受到一陣強烈的拉扯。任誰都會很想抱怨這種高強度塑膠座椅的舒適度，但這樣緊張的時機，還是索性閉上眼睛休息比較好。

    畢竟他們即將要全速突破大氣層。

    今年高二的阿光本以為修學旅行應該是在擠滿著比基尼美女的沙灘上盡情玩樂，或是在靜謐的深山中來一次心靈的修行。但他現在卻坐在一艘宇宙飛船上，強忍著失重帶來的不適，和全班同學一起翱翔廣袤的太陽系。

    “請各位旅客關閉通訊裝置，繫好安全帶。”

    喇叭聲裡傳來機械而準確的女性音色，重複了兩次地外旅行的必須事項。

    對於鑄劍之都來說，近地太空旅行早已發展成爲了一項成熟的業務。每個月固定四次繞行地球的“宇宙航班”，為空間站補給必需品的同時，收取好奇心旺盛者們口袋中的鈔票。鑄劍之都集合著人類最尖端的科技，同時也是地球最大的資源消耗選手。

    僅僅是剛剛突破大氣層程度的繞行，還不足以讓生活在這樣的城市中的沈默感到不安。

    “福音號，即將脫離大氣層。”

    駕駛員用不帶感情的語氣向地麵基地通報著，就像對你演示烹飪手段的長輩口中的“雞蛋煎到這個程度可以了哦”，差不多這樣的感覺。

    剛剛興奮的客艙頓時安靜了下來，宇宙飛船開始了劇烈的顛簸。每個學生都咬緊牙關緊握扶手，彷彿他們能感覺到前方那難以突破的摩擦阻力。在漫長的十分鐘內，大部分學生經歷了人生中第一次在地球幾萬英尺高空的恐懼，機艙搖晃的程度不是波音飛機遇到不穩定氣流時能夠相比的。阿光便是那幾個面不改色，甚至沒有出汗的學生之一。

    如果您認為他的內心素質高於常人，就是對他最嚴重的誤解了。在某些層面上，阿光可以說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比如明明知道計程車故意繞遠路，卻難以果斷地開口。在店員惡意地“不小心”找給他錯誤的數目，也能夠默默忍氣吞聲。

    總而言之，他過去的人生就像花園裏停靠在角落的落單薔薇一般。

    不招惹是非是他的人生信條，更是毫無上進心可言。過著得過且過的生活，也會對可愛的女生起正常的想法，但卻常常拒絕和女孩子講話。其實我某些方面的優異，常人根本難以啟及。他對數字有著天才一般的敏銳，能輕易地解開高階數獨。幾乎過目不忘，只走過一次的建築就能記住所有路線。還有，他精於一些桌面遊戲的博弈，在高中班級內的國際象棋戰績是全勝。

    但他的才能難以讓我成為那種閃閃發光的少年。現在的高中生接觸過數獨的少之又少，下棋也只是當樂子，至於記憶力更是沒有用武之地。而阿光就是那種班裏成績上游，但卻毫無存在感的人類。

    他很久之前就對人類社會的優勝失去了興趣，只追求著低等生物的生存方式。因為無論何時，他總是用著那副相同的面孔，坐在教室的一角，在自己的周圍築起城池。他其實不是不害怕死，而是覺得這樣莫名其妙死了也沒關係，所以完全不為改變結局做出任何努力。

    “你真的很淡定啊。啊，等等，難道你被嚇傻了？”

    座椅前排的少年轉過頭來，饒有興致地看著沈默沒有表情的臉。

    “如果真的出什麼事，緊張也是沒用的。我們在幾萬英尺的高空，可以說是孤立無援。”

    阿光若無其事地答道。

    “和坐民航飛機的心情差不多，但剛剛推那一下可真不是鬧著玩的。”

    “在飛機上出事也一樣，但它依舊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倒黴的只有剛好撞上事故的人而已。”

    眼前這個看起來很開朗的少年是班級裡少有會和阿光搭話的人。一般人早已經因為無傷的冷漠和無視而對他敬而遠之，但這個名為茂的孩子卻經常和自己進行一些瑣碎的閒聊。

    雖然覺得很麻煩，但也找不到理由拒絕，不然可能會被當成那種難以交流的性格被人討厭吧。其實阿光沒意識到，他的處境和他所想像的也差的八九不離十了。

    茂就是學生時代班裏那種自來熟型別的人。脾氣好善交際，能很好的處理周遭的人際關係。如果設定裡再加上什麼喜歡運動或是樂器，就會變成女生們追逐的中心吧。

    阿光暗自嘆息，這樣的人真是讓自己討厭不起來呢。

    “可是你的反應也冷靜過頭了吧，明明是第一次太空旅行。”

    “是第一次。”

    可是無聊始終是無聊。阿光想著。

    “給我心懷感激好嗎？只有我們這些被選中進入鑄劍之都的人才有這種機會。平常的話，一張機票可是得花上幾十萬…”

    會不分場合地使用這種異常嚴肅認真的語調的人，在班裏也只有班長大人了。

    顧千尋，班裏最麻煩的女人。

    總是念叨也就算了，幹嘛要這麼關注想要隱藏存在感的我呢。阿光最頭痛的就是這個傢伙。

    顧千尋是那種全身都會散發出一種循規蹈矩氣場的人，責任感太強而讓周圍的人覺得很辛苦。

    “是是是，心懷感激。”

    “會拿十幾萬買這機票的人智商為正數嗎？我看是賣不出去纔會和學校合作…”

    班長狠狠瞪了我一眼。

    “哈哈哈，說的也是。花十幾萬冒著生命危險看上個世紀就公佈過的景色，確實不如大吃大喝來的實在。”

    茂對阿光的話表示贊同。

    被選中進入鑄劍之都？這件事對我來說只是意外。阿光想著。

    鑄劍之都選拔出全世界範圍內擁有鑄劍才能的人，要求年齡在12歲以上且不超過20歲。他們的存在只有一個目的：遵循“神啟”的旨意。每個人都是帶著崇高的任務進入這座超級都市的。鑄劍之都在全世界上百個國家的統一意志下行動，集合了全人類最頂尖的科技，經費也充足的可怕。但所有人在享受優越資源的同時，必須做出相應的貢獻纔對。

    所以才說，對我來說只是意外。

    因為不管是鑄劍能力什麼的，超能力什麼的，阿光根本沒有。

    “各位同學，福音號已經進入近地環繞軌道，各位可以透過觀察窗一覽宇宙的風景。”喇叭傳來了聲音。

    緊接著，失重感解除，乘務小姐們推著裝滿零食和飲料的小車走來。人為的創造重力環境不是什麼難事，所以在這裏不穿的像宇航員一樣也沒問題。

    大家懸著的心都放了下來。在太空中吃東西也算是有趣的經歷。

    突然周圍暗了下來。

    人群發出一陣驚呼。

    機艙的兩側緩緩展開，露出了鑲嵌在牆壁內部的顯示屏。透過數百個外部攝像機的輔助，可以模擬出人們可以隔著一層玻璃直接觀察宇宙的效果。但其實只是在顯示屏中以恰好的角度播放罷了。根本不存在能在宇宙中航行還完好無損的玻璃。

    連地板和頂壁都做了相同的處理，突然就好像坐在了一片星空中似的。四周全是漆黑的宇宙，有的人甚至伸了伸手想要觸控看看。

    “這就是AR增強現實技術吧，沒想到這麼逼真。其實我們甚至沒能直接觀察到它們。”

    阿光自言自語道。

    “AR是什麼？”

    茂很興奮地轉頭問道。

    這傢伙，有沒有好好念課外補充材料。

    “我說成是比較厲害的3D電影你會比較好理解吧？只是我們周圍的一切都是放映屏罷了。”

    “不但將真實世界的資訊,而且將虛擬的資訊同時顯示出來，讓兩種資訊相互補充、疊加。”

    班長默默背誦著課本上的原句。

    “還真是一絲不苟呢，回答正確。”

    像她的風格，連課外補充材料的概念都能信手拈來的學霸。反倒是她不知道的話沈默纔會覺得奇怪。

    “聽不懂…總之就是超厲害的3D電影。”

    茂拋開了這個問題。

    “那是地球！”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被過於震撼性的畫面所驚嚇，還是心裏產生了莫名的情緒。總之，這群孩子們起初的興奮感已經褪去。

    是啊，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我們的地球。

    蔚藍色的球體一如記載中美麗，但和資料中的衛星照片稍有差異。

    那純潔無瑕的星球，現在正被一把不可想象的巨大劍刃所貫穿著。

    自北極穿入由南極穿出，就好像被竹籤穿起來的糰子。

    但這怎麼看都是一柄正常的劍。不論是落在討伐魔王的勇者，還是中二病的小孩手裏，都不會有絲毫違和感。劍刃看起來並不透亮，反倒有種石質的厚重感。劍柄好像鍍了一層灰質一般，看不清楚。

    這把劍是誰製造的？只要一想到這個問題，大腦就會被恐懼感包圍。不管怎麼說都不可能是出於好意，將別人居住的星球扎個透心涼吧。

    所有人早就知道了，但所有人都止不住顫抖和驚懼的表情。

    “這是現實。”

    特拉法加爾緩緩走進來。

    “不讓你們親眼看一次，恐怕你們永遠也不會明白吧。”

    這個英國男人的臉上出現的是從未有過的嚴肅神色，那眉宇間隱藏著的東西好像一道穿透靈魂的光芒。

    這些剛剛升入二年級的高中生，此刻會是什麼心情？

    “很奇怪吧。明明被這樣巨大的劍穿透了，地球卻依舊保持著原有的執行軌道。除了事發當天全球各地原因不明的地震，並沒有其他影響。衝擊導致南北極的冰川消融也只是稍微改變了全球氣候，地球內部的狀態也沒有異常。我們常常懷疑，這把劍到底真的存在嗎？到底是我們的精神出了問題，還是說這只是某種預兆呢？”

    那被岩石和灰質包裹著的古老的巨劍，靜靜地和地球融為一體，好像從亙古就已經在那裏存在了。

    阿光不禁好奇怎樣的生物才能好好的使用這把劍呢？那樣的生物又生活在怎樣的空間裡？

    “結論是我們無法解釋這一現象，沒有人類能夠理解。儘管不願意承認，只能相信這是某種科學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

    特拉法加爾伸手握著那片並不存在的星空，好像想把什麼東西揪出來似的。

    “根據已經破譯的神啟顯示…只剩下三年！三年過後，地外生命會來到地球並且毀滅一切！唯一的方法，就是依照神啟，尋找出那個能夠使用這把劍的力量的人！”

    “神之啟示”就是這把穿透地球的劍刃，被賦予的名字。

    研究人員在劍柄以下的劍身上發現了大量神秘字元。全世界密碼學語言學的專家現在也在馬不停蹄地破譯著最新的內容。隨著進度的不斷更新，人類也越來越得以窺見這把劍的真實全貌。在北冰洋的海底打穿地殼，不斷向更深處挖掘著…

    “我們無法相信，卻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正因如此你們纔會在這裏。掌握鑄劍之術的人類，能和劍靈溝通的能力，這就是你們揹負的不凡使命。”

    學生們紛紛露出迷茫和無助的眼神。

    玩樂的年紀，戀愛的年紀，盡情去困惑的年紀，守護拯救地球的渺茫希望，對他們來說或許太過沉重。他們之中，或許就有能夠使用這把“神啟”的人。

    說的太過頭了啊…頭又開始痛了。特拉法爾加平常真的是個很不正經的老師，是個偶爾會惡作劇學生，會帶著全班翹課的超惡劣教師。

    阿光閉上眼睛，微微扶額。

    也是。劍靈這東西，已經是超越人類認知的存在了吧。那東西穿入地心的一年後，鑄劍之都建立的契機，就是發現了劍靈的存在。

    按照從“神啟”上獲得的情報，掌握了某種特殊的鑄劍方法。不是傳統的煅燒淬火，而是靠著那把“神啟”散發出的新能量，用科學的手段和人體能量結合。人類在地球上第一次的鑄劍，就誕生出了那東西。

    簡而言之，就是劍的實體。

    有感情，有血有肉，會哭，會笑。

    但，那種東西絕對不是生物。我是這麼相信著的。

    特拉法加爾沉默了一會，就又恢復成了那個平常的溫柔幽默的高中教師，笑著和幾個學生談論著星體。

    氣氛開始變得不那麼緊張了。

    但就在下一秒，沈默的人生將會發生改變。以這件事為契機，走上和從前完全不同的道路。

    警報器不合時宜地響了。

    “福音號，這裏是D-3觀測站…”

    駕駛艙內，機長正全力取得各個空間站近期的觀測情報。無論是光譜，照片，聲源，輻射等等這些資訊，都不能落下。

    因為他要弄清楚，從剛剛為止就跟在飛船尾巴後面的，那無法識別的生命反應究竟是什麼。

    “嗯？警報怎麼響了？”

    無數個聲音在艙內傳遞。

    機艙內變得一片混亂，緊張的情緒在不斷蔓延。

    “給我安靜！按照練習過的那樣！把座位下的宇航服穿好！”

    特拉法爾加的聲音蓋過了學生，也將他們從不安中稍稍拉回來一點。學生們開始一言不發地穿上宇航服，在座位上繫好安全帶。

    茂看了阿光一眼，表情有點凝重。

    阿光也慢吞吞地從座位底下扯出那件肥大丶有股像是黴味的宇航服。這也是最新科技，聽說防護能力非常逆天。

    在人群中，有個女孩僅僅只是坐在那裏，臉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她沒穿宇航服，也沒有繫好安全帶。

    阿光瞟了一眼她空空的座位下面，便明白髮生什麼事了。不知是機組人員的粗心或是別的原因，這個女孩的座位下面沒放準備好的宇航服。

    宇航服有一定程度的輻射防護作用，裡面有兩個能用八小時的氧氣瓶，硬度也很足夠。穿上這個，就算被丟到宇宙真空幾個小時，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吧。

    如果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那她不穿宇航服確實有點麻煩呢。

    機組人員還沒意識到嗎？反正和自己也沒有關係。但是，心情總覺得很不爽。

    如果是曾經的他，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猶豫。

    行動吧，阿光，哪怕是一句話，告訴她後備的宇航服就在尾艙的整備間。別什麼也不做，別像你浪費掉的十幾年人生一樣，什麼也他媽的不做。

    腦子裏的迴響不絕於耳。這不正常，這絕對不正常。回地面以後，我一定要檢查我是不是幻聽了。沈默不停的自言自語。

    但另一個人站了出來。

    “沒事吧？趕快穿好宇航服吧。”

    顧千尋把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用擔心的眼神詢問著。

    “那個…找不到了。”

    女孩低著頭怯怯地吐出幾個字。

    “你等等，我找乘務員來。”

    顧千尋說完左顧右盼著，搜尋著工作人員的身影。

    但不巧的是，所有工作人員和特拉法加爾都不見了。似乎都在駕駛艙集合著商量什麼吧。

    顧千尋有些焦灼地咬著大拇指，看來這是她的習慣動作呢。儘管不情願，但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顧千尋現在，也還沒穿上宇航服呢。

    “宇航服在尾艙的儲物間應該有備用的吧。”

    阿光調整呼吸，儘量不露聲色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顧千尋聽見後好像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沈默。

    阿光繼續閉上眼睛，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他憋的臉通紅，但這時候絕對不能回看回去。就好像一壺開水要溢位瓶蓋了。

    “給，你先穿上，我去拿備用的過來。”

    顧千尋把自己的宇航服丟給那個女孩，自己則匆匆衝向尾艙去了。

    女孩愣愣地盯著顧千尋的背影。

    “真是笨蛋。”

    阿光不禁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