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喜開啟門見到池念尋的第一眼沒有認出他來。

    “誰啊？”

    池念尋是在五歲那年被何喜的父母接走的，她的父母雖說和她斷絕了關係，但是在池念尋生下來之後他們還是擔心過孩子能不能平安長大的。在聽說池念尋的父親去世之後，他們更是擔心得想要把女兒和外孫接回家來。

    但是沒想到女兒會瘋的這麼厲害，他們接到同鄉人告訴他們這個訊息的電話的時候，外婆差點兒突發心臟病。

    那可是一個只有五歲的孩子啊！

    池念尋在外公外婆的照顧下平平安安長到十五歲，然後，他的外公就去世了。

    那個時候他剛剛以優異的成績升上高中，外婆為他高興，每天在他面前都是笑嘻嘻的。他讀高二的時候，外婆得了老年癡呆症，老人家不會亂跑也不會亂講話，但總是念叨著要看戲。

    所以池念尋一有時間就給老人家唱戲演戲，後來，他也答應了老人家去報考了錦城電影學院，他和錦城電影學院聯絡過，他這樣的情況，如果藝考透過，高考也能考出優異成績，可以依據政策給他減免學費。

    他不負眾望考上了，可是外婆沒能看到他的錄取通知書就去世了。

    池念尋報道的時候孤身一人回到錦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何喜。

    可是何喜這十幾年來越變越奇怪，她在男女關係上亂來，還因為這樣欠下了一屁股債。

    池念尋來的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透過雨幕，他看見她拿著個啤酒瓶站在馬路中間，就像那年不小心砸傷他的時候一樣。只是這次圍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幾個市井大媽，而是一群抄著鐵棍手臂上紋著密密麻麻文身的高大男人。

    何喜欠了高利貸。

    池念尋怎麼也沒想到時隔經年再見到母親居然還會是這樣一幅場景，當年他被砸暈過去之後，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外公外婆，再也沒能見到過何喜。

    可是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何喜還是這幅模樣？

    “不還錢我今天就打死你！”

    領頭的那人手裏的鐵棍比池念尋的大腿還粗，池念尋猶豫了兩秒之後，還是衝上去擋在了何喜面前。

    他不再是那個會脆生生地說著“媽媽我疼”的孩子了。

    “她欠了你多少錢？我還！”

    池念尋擋在何喜面前，豆大的雨點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稚氣未脫的臉上和單薄的身軀之上，雨水把他一雙漆黑的眸子洗得發亮。

    這是一張和年輕時的何喜無比相似的臉，但是到現在也就只剩下那雙大眼睛的輪廓能稱得上是一樣了。

    池念尋的眼睛裏有著光，可是何喜的眼瞳早就黯淡成了一片渾濁。

    領頭的男人曾經無數次出入何喜的家門，這雙眼睛他認得。

    “你是這瘋子的兒子吧？”

    男人手上的鐵棍隨著他前進的步伐在地上嘩啦發出尖銳的聲音，他走到緩緩皺緊眉頭的池念尋的跟前對他笑。

    “小子，認識一下，我是你媽曾經的情人。你媽的眼睛，和你真是像啊！”

    池念尋咬著牙看著這個揚著得意笑臉的高大男人，他在雨聲中聽到自己上下牙齒髮出的咯吱聲響。

    現實把他來之前所有的美好幻想砸了個稀巴爛，他只覺得不堪。

    夏天的雨水砸在身上本應該是暖的，但是人卻如墜寒冰。

    好冷。他在被雨點砸的睜不開眼睛的時候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