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穿好睡衣睡褲鑽進被子裡沒一會兒，池念尋就睡著了。

    葉藏低頭看著他，撩開他的額發在他眉心落下一個輕柔的吻，伸長了手臂把床頭燈關了。

    窗外的雷雨聲已經歇了下去，溫柔的夜色在靜謐的黑暗裡鋪墊，掃清所有的塵埃迎接晨曦的到來。

    池念尋貼著葉藏的胸膛睡得很安穩。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天想太多，他做噩夢了。

    夢裏他渾身都是黑色的泥沼，等他注意到的時候，那些黑色已經沿著他的面板毛孔鑽進了他的身體裡，在他面板上畫出醜陋的紋路。

    他帶著滿身的黑暗站在光亮的中央，周圍路過的人來來往往對著他指指點點，來自四面八方的語言壓力讓他抬不起頭來，只能盯著自己的腳下。

    光從他的頭頂上照下來，他腳下的影子是漆黑的一團。

    突然，腳下的影子變成了不停轉動的漩渦，像是要把他整個人拉進去。

    他在快要陷進去的一瞬間驚醒。

    一睜開眼，他就看見葉藏靠著枕頭緊張地看著他，慌張和擔憂的神色溢於言表。

    “做噩夢了嗎？”

    葉藏見他醒過來了，趕忙往他那邊蹭了下，張開雙臂把他抱進懷裏。

    “不怕不怕不怕，”葉藏低頭親吻著他眼角，把他無意識流出來的淚水全都用親吻化解，“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我……”

    池念尋一開口就帶著哭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一想到夢裏的事情就哽咽在喉，話都說不出來了。

    “沒事的沒事的，我在這裏，好嗎？”

    葉藏捧住他的臉，五官在昏暗的燈光下有些模糊。

    池念尋咬住下唇用力點點頭，把眼淚都憋了回去，埋頭躲進了葉藏的懷裏。

    葉藏只是輕輕地拍著他的背把他抱緊了些，沒有問他任何關於噩夢的事情。

    池念尋不敢說。

    他覺得他現在好像真的變成了一隻烏龜，一遇到困難就縮排殼裏藏起來，就連躲到沙坑裏想要把難過都留在沙灘裡的時候，也不肯跟沙灘說一說他的心事。

    他害怕他說出來之後，一直接納他讓他快樂地玩耍的沙灘，會因為無法給他足夠的安全感而感到沮喪。

    他不想讓別人失望。

    他已經錯過太多太多了，他已經見過太多人抱著遺憾離開他世界的樣子了。

    五歲時，他天真地對父親說將來要買一棟大房子，他們一家人要離開這個小屋子，在大房子裡好好地生活。

    後來他父親就意外去世了。

    父親去世後，他哭著對母親說，以後會成為母親的依靠。

    三個月後，他被酒瓶砸傷，被外公外婆接到鄰市的家裏撫養長大。

    十五歲時，外公外婆對他說了他們兩個的戀愛故事，告訴他，他們的愛情起於戲臺，只是成家之後就再也沒有上過戲臺唱戲了。

    爲了圓外公外婆的夢，也爲了圓他自己的夢，他選擇了表演這條路。

    只是他的外公在他十五歲那一年就去世了，外婆也在錄取通知書發下來的前一個月老逝。

    他一生的前二十年，都在期待和失望中沉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