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池念尋是個男孩子的一瞬間，葉藏彷彿聽見時間老人揮舞著鐮刀凍結時間的聲音。

    流動的水從他腳底下開始凝固，錯綜複雜的冰層線條從他站立之處蜿蜒出去，以他肉眼無法清晰地捕捉到的速度凍到葉敬之腳下。

    偌大的客廳裡安靜下來，父子倆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男孩子？”葉敬之略顯驚訝，“你喜歡男生？”

    在出櫃之前，葉藏一直覺得葉敬之可能會無法接受。

    他是家裏的獨子，在還沒接管公司之前就被全家寄予厚望，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等著他早點結婚生孩子給他們輪流帶。

    曾經有一次過年，葉藏還聽見周心薇在和他奶奶外婆交流日後帶孩子的事情。

    當時她們聊得有多歡快，葉藏後來就有多害怕出櫃。

    出櫃並不是單純向長輩坦白他喜歡男生這件事，還是一個打破長輩們過去所有對於他的未來的期待的過程。

    幾乎是所有的大人都會幻想自己的孩子正常地結婚正常地生子正常地步入生活的軌道，那些和大部分人群不盡相同的少數人群會被大眾冠上“不正常”的標籤。

    大眾說著他們違背了生理的規律，用“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去淘汰那些和大眾不相同的人，卻忽略了他們存在的意義。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存在即意義，存在即合理。

    現在葉敬之的態度明顯讓葉藏感到意外。

    葉敬之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理解或者是憤怒，他的眼睛睜大，嘴巴微微張開，表現出來的只有驚訝的神情。

    這是……

    他爸為什麼不生氣？葉藏都懵了。

    “你居然喜歡男生嗎？”葉敬之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現在網路上不是說什麼鋼鐵直男嗎？你媽每次給你打電話你都說要她注意身體要她說喝熱水，她還總是跟我吐槽說你鋼鐵直男，嘖嘖嘖沒想到啊！”

    葉敬之好像真的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還說起了葉藏他媽，開起了玩笑。

    “其實你長這麼大都沒想過要交女朋友的事情，我和你媽也討論過，可能你喜歡男孩子。你媽當時還說你鋼鐵直男你不可能喜歡男生，啊哈哈哈！我贏了！你媽輸了！”

    葉藏：“……”這是用來打賭開玩笑的事情嗎？您的心也太大了吧！您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笑也笑過了，葉敬之只是打算活躍一下氣氛。

    他見葉藏從剛纔起就一直站在沙發旁邊垂著腦袋，也就斂了笑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讓葉藏坐下。

    “你站在那裏幹什麼？坐下再說，”葉敬之整理了一下手邊的靠枕，“你又沒犯錯，我們父子倆坐著聊聊天。”

    葉藏僵硬地走到沙發旁邊，直挺挺地坐下。

    葉敬之看著葉藏那個正經嚴肅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知子莫若父。

    “你以為我要揍你要罵你嗎？”葉敬之捏住葉藏硬邦邦的肩膀，“你爸我像是不開明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