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衛生間裡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感受到從未有過的陌生。

    最讓我疑惑，最大的問題，還是我的記憶。

    這姓陸的兩兄妹好像都認識我，而且和我很熟悉的樣子，可是我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本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只是過年來串串門的親戚鄰居，我想沒有人會記得那麼清楚，聽他們說來，我們是小時候相識，但是人的容貌是會不斷變化的，我想我是真的忘記了。

    從客觀上來說，這是最好的解釋，但我強烈的直覺告訴我事情沒這麼簡單，我突然就有一種想法，我是不是在什麼時候失憶了？又或者，我其實根本不叫“何弦”，這一切的一切，本來都應該是屬於另外一個人的生活，而我在發生了一些事情後代替“他”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只覺得頭非常地疼，心底裏發出的疑問連我自己都覺得毛骨悚然——

    我到底是誰？

    我筋疲力竭地在窗邊坐了下來，人間喧譁，我卻覺得有些東西變得不真實起來。

    至於其他事情，九叔的突然蒸發，川叔的救場......這一出出的鬧劇，竟然給了我一種感覺，這是一場陰謀。

    事實發生得太理所當然了，一切就像是事先彩排好的一樣，我突然就有一種猜測，這次茶會，會不會是何陸兩家聯合起來對付鄭家的將計就計？

    如果我的猜測正確，那麼這場茶會，本來就是讓姓鄭的來鬧的。

    那我呢，我是什麼時候成了這局裏的一顆棋子？小女孩早就想到了我會回去嗎？

    我只覺得有一種細思極恐的感覺，這是誰的手筆，為什麼這麼做？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從常識出發來思考問題比較靠譜。

    那麼最合理的解釋，這些人搞出這些事情，不外乎爲了一個字，也是最俗套的一個字——“利”。從今天發生的事情來看，陸家和鄭家，也是一對老冤家了，而且已經擺上了明麵。他們之間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關心的，是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我能幹點什麼動靜出來，其實我的選擇也很簡單，就是這些疑問，我要不要去查，去查的話，要從何查起？

    我想了很久，覺得我到底不是一個工於心計的人，這些不清不楚的事情，還沒有我談下幾筆生意，賣出幾盒茶葉來的實在。

    於是我收了桌子，洗了地板，穿著拖鞋出門買涼皮和啤酒。

    沿街小販的叫賣聲和燒臘腸的味道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現實世界，我不得不承認，都市就是有這樣的力量，不管你是去戈壁雪山洗滌心靈還是經歷了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旦回到這些鋼筋鐵水鑄成的圍城裏，那些事情就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了。

    嗯，很好，生活就該是這樣。

    當我回到家的時候，卻發現黑暗的沙發上坐了一個人，把我嚇了一大跳，我的第一反應是家裏遭賊了，但是我很快發現，門是從外面用鑰匙開啟的。

    難道，我爸回來了？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我在門口愣了幾秒，沙發上的那個人既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要走的跡象。

    我哆嗦著手把燈開啟，就看到九叔閉著眼睛坐在那。

    我不禁長出了一口氣，心說嚇死我了，這是我意料之中的情況，要知道，這隻老狐狸脾氣古怪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不過，來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我心說，我有很多疑問需要被解答。

    九叔翹著二郎腿，看起來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應該沒什麼急事。

    我一下子就放鬆下來，換了鞋走進來。

    我放下餐盒，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九叔，你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找我有事啊？”

    他沒理我，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我也就不管他，自顧自地開了兩瓶啤酒，推了一瓶給他。

    就在我以為他會這樣一直坐到我走的時候，他突然睜開了眼睛看著我，神情非常地疲憊，好像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我意識到有些不對勁，放下了筷子，“九叔，發生什麼事情了？你要是爲了今天的事情來的，那我做深刻的檢討，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你也沒告訴過我，你們談生意還有武鬥這回事啊......你要罵我罰我都行，就是別告訴我爸……我要面子的。”

    我話還沒說完，他就道，“行了。”

    他看著桌上的啤酒，表情有點嫌棄，“去泡點茶來，我想跟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