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位認真的本地督主，杜縈迴對蔣蘭宮還稍微放心了那麼一點。

    杜縈迴想到他的經歷，便多問一些：“林督主，你之前曾在海寧州，可知道杜遠亭反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叛亂之時我已離開海寧，當時的事我瞭解不深。”林玄機道，“等我入督院，靈永一帶又大體安定，杜遠亭也已向西退至首陵州境內。那邊的事一直由慕督主去辦，我不好說什麼。”

    杜縈迴：“我聽說杜遠亭是打著為我洗冤的旗號叛變，霰月真人何堂主也隨他而去，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

    林玄機：“那很久了。杜公你受刑之後，君上主抓仙法訂立以及清剿魔道之事，長生崖一戰巴山琴魔殞命，魔修四散。由此功勞，便封了懷赦天君。那時仙法既定，督院緊隨其上，開始在八州境內除祟滅魔，杜遠亭正是那個時候反的。距今，已有八年。”

    杜縈迴猜了一下，估計自己死後兩年裏，蔣蘭宮把能清除的阻礙都清除得差不多了，坐穩天君後才騰出手來，名正言順推行他這些在當時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做法。這樣忙上一陣，老宗門難以忍受新規矩，杜遠亭這時多半能拉攏到不少同盟，便反了。

    但是耗上八年都沒打下來，落到如今被動的境地，杜縈迴覺得這人太沒用。

    ——打不過你好歹往自己家門口退，你往西邊去幹什麼？

    ——嫌我遼肅府地太平不好藏？？

    林玄機說：“霰月真人的事情我更不清楚，我所知，他本客居在無盡洞天，與君上關係還說得過去。有一日忽然不辭而別，再現身竟是在杜遠亭那裏。”

    杜縈迴轉而回想。

    杜驛杜遠亭。

    雖是內門弟子，但杜氏是宗族傳承的門派，外姓子弟即便是首席也不能繼承宗主之位。

    但有一條，若內門外姓子弟改姓杜，便能擁有繼承權。

    然而這一條，也除非是宗族嫡傳子嗣死光了。

    杜遠亭就是遼肅府一位改姓的首席大弟子，他的師父，是杜縈迴的師兄。

    而這個師兄，作為杜縈迴極不願提起的人，與蔣化吉並列第一。

    想到這裏，杜縈迴寧願相信不是蔣蘭宮殺的自己，而是杜遠亭為當遼肅宗主，搞得那麼一出。

    “你把戲做到底，全推給杜遠亭，我也能信。”杜縈迴反而替蔣蘭宮想到，“偏偏你承認了……這要我怎麼猜？”

    怪的是，何容與是自己的摯友，怎會與自己不甚待見的人結盟？不過若是為自己報仇，也有可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蔣蘭宮到底讓他們抓到了什麼證據把柄？

    杜縈迴百思不得其解，如今自己跳出來說沒通魔都沒用了，這麼舒舒服服住在無盡洞天，還能隨心所欲摟蔣蘭宮睡覺，那位老友會作何感想？

    杜縈迴覺得自己做人很失敗。

    問杜遠亭的事林玄機都答不上來，更不指望他答上單絃的事，但杜縈迴還是問了一下，果然林玄機只說滅魔歸沈賜管，他無權過問也無從解答。

    “林督主，你相信我前生修邪入魔嗎？”杜縈迴問。

    “不信也信。”林玄機道。

    他們又走了一段路到獻芳臺，這時候獻芳臺周圍還有零星飲酒賞月的賓客，杜縈迴看了看沒有察覺異樣，兩人便在此告別。

    臨走前杜縈迴又客套地問了問林玄機兒子，林玄機說在清玄學府就學，希望他能子承父業。

    -

    杜縈迴離開獻芳臺走了沒兩步，抬頭朝道旁樹上看去。

    那個高高倒掛在樹上的人驚訝道：“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我耳朵好使。”杜縈迴說。

    葉南城嘻嘻笑了兩聲，翻身從樹梢躍下，將長長的蠍子辮掃到背後：“白天的大叔，咱們又見面了~”

    他已經換上了棗紅色心月狐紋的清玄學子服，十幾歲的臉龐在夜色下依然俊美非常。

    “你在這裏做什麼？”杜縈迴問。

    “我找花姐姐。”

    “大晚上你個男的去找她？”

    “怎麼了？不行嗎？”

    杜縈迴覺得古怪，便道：“你找她有什麼事？”

    “沒事啊。”葉南城說，“我剛纔捉蛐蛐的時候，看到她和那個老不正經的菅長風走在一起，擔心她會不會被吃了，所以就跟上看看，結果，把人跟丟了。”

    “這個時候她和菅宮主在一起？”杜縈迴問。

    他們不是在之前就分開了嗎，難道兩人又約了月上柳梢頭？

    杜縈迴雖然覺得不應打擾，但多少之前懷疑到了花盈袖。

    花盈袖和綵衣坊的人都住在女客那一片，晚上走動起來很不方便，菅逸和她若有什麼事，也定不會在那邊。

    杜縈迴抬手示意葉南城：“你，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