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還是答應了同行，三人邊走邊聊。

    杜縈迴不主動搭訕，且有意拉開些距離，菅逸卻總是走著走著就離盈盈近了，杜縈迴只好不時眼光提醒，菅逸便溜回他這邊來。反覆幾次，杜縈迴也懶得再管他。

    盈盈確實像她自己講得那般，總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因而大多數時候只是答應，嬌羞地用那柄團扇遮著半臉或胸口。

    菅逸見她半遮半掩不多語，笑道：“這會兒說話，在下聽得出盈盈仙子胸中自有丘壑，緣何不能暢所欲言呢？”

    盈盈小臉一紅。

    杜縈迴沒聽懂，照常自己走自己的。

    菅逸明明是故意雙關，卻兩眼清透，求知若渴般看著盈盈，裝作沒別的意思。

    “嗯……”盈盈掩面輕輕瞟了一眼杜縈迴，“小女子不善言辭，不知是否得罪了菅宮主身旁這位壯士，不然如何他怏怏不語，看起來叫人心下不安。因此……不敢多言。”

    “身旁這位壯士？”菅逸迷茫地轉臉瞅了瞅。

    杜縈迴沒反應到是說自己，菅逸看過來，他還在疑惑。

    “我？”他懵。

    ——原來好歹不認識的也叫個公子仙君，壯士是為哪般？難道要怪我之前自稱匹夫？

    ——看來確實長得兇。

    杜縈迴這次才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位，哈哈哈。”菅逸指著杜縈迴道，“盈盈仙子，誤會了，這位杜主君並非對你不滿，而是他平時就這副樣子，若你覺得不舒服，讓他走就是了。”

    杜縈迴識趣：“告辭。”

    “不……不是這個意思。”盈盈忙探手勸下，團扇離了胸口。

    杜縈迴眼睛一瞥，正好看到她抹胸上面也有一枚銀扣。

    “咦，盈盈仙子，你也要去清談？”菅逸也注意到了她胸前那個信物，“有緣有緣，或許你我還能對上一兩場，得個同榜同賀啊。”

    “嗯，初次參與，不敢妄想，請菅宮主莫要取笑。”盈盈說著又將扇子按回胸前。

    “那，盈盈仙子的提綱可擬好了？”菅逸問。

    盈盈愣了一下：“提綱……？”

    “盈盈仙子不知還要現場作一份提綱上交評審麼？”菅逸道，“每一場清談中評審還要在旁記錄，那之前是要交一份手書的綱要，雖不作為評定的一項，卻在將我們所講的內容編訂成文，入集子的時候，作小序來用的。”

    盈盈搖頭。

    菅逸：“無礙，現在還有的是時間，幾個字也罷，這你一定有的。”

    盈盈：“嗯，初試之題，立意在‘清者自清’。”

    杜縈迴和菅逸同時一怔。

    “好，好，有見地。”菅逸說著苦笑，“不過，盈盈仙子，這個，自己的立意，開講前還是不要說給旁人的好。”

    盈盈的臉又紅了：“二位見笑。”

    “沒事的，也就和我們倆說，我們又不能搶你的，就算別人抄走個意思，也談不出你的味道來。”菅逸哄道。

    “我這樣，報名也是個笑話吧。”盈盈嘆道。

    “不會，我以前參加過不下十次，次次都在初試被淘汰，後來我就有經驗了，去了坐著只說兩句話。”杜縈迴說，“‘在下遼肅宗杜縈迴，請仙友不吝賜教’。然後聽對方說，說完我回一句‘仙友高論，醍醐灌頂，杜某心服口服’。完事，走人。”

    一番話說得菅逸捧腹大笑，盈盈也忍俊不禁。

    “原來這位是名門遼肅宗仙君，為何要自稱凡俗？”盈盈問。

    “我被貶仙籍了。”杜縈迴道。

    盈盈忙迴避：“抱歉……所以……杜主君便是……”

    “別怕別怕，此人不壞，貶籍就是筆舊賬罷了。”菅逸道。

    “不，”盈盈眨眨眼，“我只是慚愧，方纔，有眼不識泰山。”

    杜縈迴微微頷首以示謙遜。

    “嗯，如此，我有一事，倒明白了。”盈盈道，“今日獻芳臺途中曾在人群中一瞥杜主君尊容，我還想我們綵衣坊姐妹從未叫人瞧不上眼，這位仙君如何態度與旁人迥異。原來是……心裏早有那般天姿國色的人物了。”

    杜縈迴和菅逸不約而同地沉默。

    接下來兩人同時表示“借一步說話”，向盈盈告一聲稍候，忙躲到花壇邊。

    “她說的是誰？”杜縈迴問。

    “我還要問你！！”菅逸驚恐，“不是懷赦？懷赦？”

    “天姿國色形容的是女人。”

    “你這個時候就不要糾結詞義啦，擴大一下嘛……懷赦那張臉也配得上這個詞吧？”

    “要是說他，這事到底傳到什麼程度了？不收斂一下，綵衣坊保不準要被滅門。”

    菅逸打了個冷顫。

    兩人匆忙回到盈盈面前。

    “杜某不大明白，仙子說的是什麼人物。”杜縈迴乾脆問個明白。

    盈盈將團扇抵在眼下，朝旁邊瞥去，亮綠光斑從她眸中閃過，轉瞬無蹤。

    杜縈迴想再確認，盈盈卻已將臉偏開。

    他們不便說下去了，前方已有人群攘攘而至。

    何等角色登場能有這般派頭，不用想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