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生揣著陶缽在枕泉司內狂奔，然而水路縱橫的瓊脂洞內只有少數可以落腳的通道，根本不需要多少功夫，枕泉司的人俑及修士就將他團團圍住。

    無路可逃了。

    周圍人俑搭弓瞄準，悟生趁放箭之際縱身躍入地下暗河。照泠真火的青光追隨他沉降，來自四面八方的人俑似魚群逐餌。

    悟生含住一口氣慢慢吐出來，水流裹著氣泡在他面前凝聚成漩渦，轉瞬將他吸入陶缽，法力的靈流震盪開人俑。

    陶缽從人俑手中脫離，繼續在黑暗中下沉。

    ......

    “一個缽能漂到哪裏去？”

    塗海攥緊輪椅手柄，面對一無所獲的人俑心下冰涼。

    蔣蘭宮在河道里有機關暗道，旁人很難找到入口，縱使找到了，其中關卡甚多，也幾乎出不去。

    沒人知道蔣蘭宮在裡面設計了多少曲折。

    “馬上去告知懷赦天君。”塗海指示，“這二人困在密道里也無妨，只要他知道怎麼把人找出來。”

    她搖著輪椅轉身，忽然膝蓋處又是一陣隱隱的刺痛。

    可俑是不會痛的。

    真身......尋常澗難道出了什麼情況？

    “守住洞口和暖閣。”塗海命令，自己的男身主俑推著輪椅調頭回避。

    她必須去確認一下。

    ......

    不知過了多久，周遭安靜下來，陶缽中的兩人驀地衝出罐口，爬上岸。

    終於脫離混沌幽閉的環境，杜灼桃頓時覺得得救了，大口攫取著空氣。

    “這什麼地方？”她漸漸恢復神智，發覺人俑沒有追來。

    悟生沒有出聲，默然望著四周。

    這裏仍是山洞中。然而卻不像瓊脂洞其他地方那樣寬闊，通途狹長，分叉錯雜，看不到可能通向的方位。

    他們身邊是一汪井口般的泉水，應就是上岸的位置。悟生不由得奇怪，他們分明是一直在沒盡頭地沉，如何又回到了水面上？

    杜灼桃也看了看水面，卻懂了：“這是機關，兩顧潭。”

    “什麼潭？”悟生還是不明白。

    “就是，透過閘門的控制，讓水位出現變化。從而把水引到不同的出口，製造潭水兩頭皆能浮出水面的錯覺。”杜灼桃解釋道，“這種機關術來源於蓬萊仙閣，用來應對海潮漲落，保護仙閣裡的泉水始終清冽甘甜。”

    她說完看著周圍，清寒水汽刺骨難耐。

    “你修為如何？”杜灼桃問悟生。

    “不怎麼樣。”悟生坦誠。

    杜灼桃嘆口氣站起來：“那快離開這裏吧，山泉本就寒涼，入骨你就......”

    她剛想說活不長了，卻意識到面前這個人本就已經不剩下多少時間。

    悟生沒聽出她的話外之意，左右看不出出路，就隨便挑了一邊要走。杜灼桃拉住他的袖子：“你等下。”

    她修為尚在，立刻擴充套件靈識辨析此地錯綜複雜的密道，卻發現山岩中設定了強勁陣法，靈流觸及便會即刻散亂，無法辨明走向。

    而且，傳音也根本傳不出。

    這密道必定通往極其重要的目的地，或者他們所在之處，就是絕對不能透露給外界的機密。

    杜灼桃掐訣錄手印，定在洞中。印入岩石，盪開靈流漣漪。

    “不知道有沒有用，先印在這兒，防止一會兒迷路了。”杜灼桃說，“但是不知道這裏的陣法會不會很快把訣印吞掉，若能留久一些，別人就能順著印找到我們的去向了。”

    “引來追兵怎麼辦？”

    “不會的。”

    杜灼桃在岔路口再定一印，靈紋光澤呈五片花瓣，她看著悟生：“這印只有遼肅宗裡和我締結過誓約的人能感應到。”

    “那應該不會有人能找到了，遼肅宗人都死絕了。”悟生無情地說。

    杜灼桃聽了悲憤交加：“誰說的？！”

    三州交界那一場大戰後她就被單獨收押在蜀川，再也沒見過杜遠亭和王遠道。她傳音沒有迴應，生死存亡更是杳無音信。

    只有直覺告訴她，或許還有人活著。

    悟生在入夢大甕溝時沒見過杜遠亭，早已預設他死了，或是在那場夢魘解除之後，死在杜縈迴的魔化業障淵中。

    杜灼桃無法反駁，也沒有心思再想，推開他走在了前面：“我看你不是救我，是要拉個墊背的。”

    悟生：“我拉的墊背的已經夠多了。”

    杜灼桃無話可說，悶悶地繼續順著密道往前走，忽然她愣了一下，抬起手臂阻止悟生繼續過來。

    “聽。”她緊張。

    “聽不見。”

    “這附近有奇怪的聲音。”

    “什麼奇怪的聲音？”

    杜灼桃上下左右都走遍，心跳如擂：“蜘蛛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