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吳平獲罪懷赦君恩
巳時督院來報,吳平已剖除金丹,廢去修為,貶仙籍下放靈永州為民。
蔣蘭宮正在憩園三疊瀑布下面和杜縈迴互調靈息,獲悉結果,對杜縈迴彎彎著眼,道:“和你猜得如何?”
“沒覺得比殺了他輕多少。”杜縈迴聽著這個判罰,和自己如今境況差不離。
蔣蘭宮輕輕笑著,輕薄的白衫沾了些水霧,有幾分透肉。杜縈迴看著他,想方纔手掌貼著身子運靈調息,除了昨夜打得那傷以外,還探到了體內一些不明物,蔣蘭宮說是毒體引起的紊亂,叫他不要在意。
杜縈迴沒法不在意。
蔣蘭宮遠了他,坐到池邊嶙峋怪石上挽袖焚香,那池裏幾隻白鷺單腿立著,半眠半醒,見他來也不飛走。
杜縈迴就想在他身邊待著,剛起身走了半步,那一隻只白鷺全都瞪眼朝他投來恐懼的目光。
——好好好,不去了。
杜縈迴鬱悶地坐下。
蔣蘭宮早養熟這幾隻白鷺,放肆地將一隻赤足探進清池裏麵划水,紅白花鯉魚追著他的足影遊動。
“這次是督院判罰,與我無干。不過,若一定算上這次,我已經兩回放他生路,倘若他有心,應該不會再用這些鬼道找回來了。”蔣蘭宮說。
“兩回?”
“吳家遭難期間他在外遊歷,那時尚在仙法初定,執行極嚴,家中有人犯事,親族也要追責。而我可憐他一根獨苗,沒有追究於他。”
“他家裏被人殺光了,他是受害的,還要追究他什麼責任?”
“不能因為他家被報復,就放下他弟弟的事不提。一碼歸一碼,如此簡單的道理。”
杜縈迴不大接受這簡單的道理。
“修煉之人,修為盡廢,又沒有仙籍庇護,下放還不是一個死。”他說。
蔣蘭宮搖頭否認:“亞父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如今已換了人間?”
杜縈迴記得。
“因為仙法嚴禁報復私仇,所以貶去仙籍的人,任何人也沒有資格動他。”蔣蘭宮說,“亞父貶籍後,也未有人因此上門尋你的不是來呀。”
“明如玉不算?”
“不算,他本就是督院通緝的重犯,不可能守規矩。除卻他,沒了吧。”
“沒人尋我,不是因為你在護短?”
“我護杜岸,沒錯。”
杜縈迴瞑目想了想,追加道:“不短。”
蔣蘭宮深以為然。
“昨日三七以雷交印壓制得及時,吳平沒有徹底魔化。現在祛除了他引到身上的邪氣,要不了多久,傷便會痊癒。”他說,“鬼匣吳宅,也已經作法超度,原物奉還。”
“你的良心,是不是單不往我身上用。”杜縈迴問。
蔣蘭宮失笑。
杜縈迴想到吳平那張平平無奇的臉,還有這同樣平淡的名字,並不出色的修為。到最後,豁出一切煉鬼的本事,也表現得如是平庸。
“但願他後半生,能做個安穩的俗人吧。”杜縈迴說。
三疊瀑布水聲嘩嘩。
杜縈迴想起來:“對了,蔣唸到底是誰家的?”
“猜不到就不要猜了。”蔣蘭宮說。
杜縈迴:“好。”
蔣蘭宮原等著他追問,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麼爽快,訝異望過去。
“反正不是我兒子,愛誰家誰家的吧。”杜縈迴乾脆。
蔣蘭宮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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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今這般情形奇妙得很,杜縈迴這才從洞牢解脫囚徒之身第二日,便已經有點平步青雲之感,並不像蔣蘭宮曾說的那樣遭到折辱報復。
又或許只是礙於魔體不知何時爆發,還在想對策吧。
杜縈迴不管那套,只尋思著趁現在關係緩解,儘可能放開了同他親暱,把曾經沒明目張膽擺出來的稀罕一股腦兒全稀罕回來。
於是在他第八次湊到身上來之後,蔣蘭宮一腳把他蹬出了憩園。
“操之過急了?”杜縈迴立在園門外想。
天色稍暗之時,他又看到三七和連翹打著燈,一白一紅一左一右,各自柳眉一揚嘴角一撇,來到近前。
——你倆神態都不換一換嗎?
杜縈迴上來先問禮:“承蒙昨夜相護,謝過二位。傷可都大好了?”
“嗯。算你識相。”連翹見他先問禮,語氣雖還桀驁,卻沒那麼排斥了。
三七答道:“君上命我二人暫行杜長老近侍之職,全力以護,自是我們分內之事。”
杜縈迴遲疑了一下:“他命你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