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負血債得勝亦得罪
“咳嗯。”王遠道清了嗓子,“讓我跳步,跳了你聽得明白嗎?”
杜灼桃煩悶:“無所謂,現在這個是人是鬼我不管,就從他死了開始說。跟遠亭師兄有什麼關係?”
“行。”王遠道敗下陣來,“當時那座城裏的人都已經投降,我們一路沒動一兵一卒,暢通無阻就入主其中。可我們派進去的內應蔣殿怎麼也找不到,最後找到,人已經沒了。你縈迴伯看見屍體,當場就發了瘋。”
杜灼桃皺了皺眉。
王遠道深吸一口氣,道:“然後,他就開始沒差別地殺人。”
“投了降的也殺?”杜灼桃還是忍不住打岔,“老幼婦孺,那些沒關係的人呢?”
“殺呀。”王遠道說,“他帶頭先殺了個手無寸鐵的俗人,然後所有人都跟著……後來人人都殺紅了眼,除了一起來的自己人,什麼也不認。”
杜灼桃駭然:“主君瘋魔了,都沒人明白、沒人攔一下嗎?!”
王遠道迷茫:“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沒有下令屠城,但是……還是都殺了。”
“你也殺了百姓嗎?”
“我……或許大概肯定也殺了一些……吧。”
“你們都是瘋子!”
王遠道垂下腦袋,杜灼桃沒再罵他,冷靜了點道:“那到底和遠亭師兄有什麼關係!”
王遠道瞥一眼河中,收聲道:“……當時殺得最狠的,除了師伯就是他。”
杜灼桃不明白:“他不是和縈迴伯關係不好嗎?”
“這話我也問過,齊師兄說‘可能就是因為關係不好,纔不能拂逆主君,反而要好好表現自己的服從吧’。”王遠道說。
“搞不懂你們這些人都在想什麼。”杜灼桃頭搖得像撥浪鼓,甩手往帳篷後面走去。
王遠道急忙跟上她:“桃妹妹,聽我說、戰場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有時候殺氣上頭你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來什麼!沒人能永遠清醒!也沒人會一直做對的事!”
“你只是在給自己的罪行找藉口!”杜灼桃轉身怒道,“控制不住自己,就活該讓那麼多無辜的人去死?!”
“他們在那裏就不無辜!”王遠道也急了,“敵人的城池,收到手裏就算是自己人了?開什麼玩笑!也許那次屠城有錯,可是這次有錯嗎?不趕盡殺絕、馬上援兵就到,讓他們集合在一起等著我們再打一輪?”
杜灼桃被他吼得呆住。
“遠亭師兄這次就是在為我們爭取時間,暫時切斷我們背後的敵人。”王遠道語氣稍微軟下來,“桃妹妹……我們真的沒有退路了。”
杜灼桃看著他的臉,目光中的情緒越來越複雜。
她許久才察覺對方正抓著自己的手,隨即要從他掌中抽走,王遠道沒敢用力,經她一碰就自己鬆開了。
“如此濫下殺手,我們和蔣殿也沒有什麼區別。”杜灼桃聲顫。
王遠道沒有底氣抬頭直麵她,杜灼桃退步,背過身踏上靈劍。
“桃妹妹,別出山……”王遠道擔心她出事,仰脖朝她喊道。
“別瞎擔心了。”杜灼桃微弱道,“我去試試召喚本地的妖獸,後面要打不能只靠這點人。”
她御劍沿著山崖飛去,一次也沒有回頭。
……
月色終於消退了滿身的戾氣,河中的身影站了起來。
杜遠亭回頭,看見岸邊的王遠道,完全明白怎麼回事:“又吵架?”
王遠道撓頭:“算不上吧。”
杜遠亭對這種家長裏短毫無興趣,他擦也不擦,水淋淋地蹚上岸:“東面兵力多,西面魔氣重,你說選哪條路?”
王遠道一時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還懵了:“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謀士。”
“說。”杜遠亭才懶得管他是什麼。
王遠道:“那……還是東邊吧,以前在渝中那魔修的鬼兵鬼將太厲害。我們不知道咋辦,可是蔣氏知道,去了肯定是我們吃虧。”
杜遠亭聽了,視線斜向別處。
“師兄,你最近是不是憋著什麼氣兒?”王遠道問,“我也是,可我生氣就會沒頭沒腦地發泄,不像你,總是這麼鎮定。”
杜遠亭上了岸便抽出朔風劍來檢查,沒搭理他。
“師兄,我有件事想問問你。”王遠道說,“當初在荊州,你為啥要跟著師伯屠城?”
杜遠亭擦著劍刃:“還沒讓你問。”
王遠道:“抱歉,可是你當時是怎麼找到蔣殿的?那宅子用海市蜃樓之法套著,光看外面也看不見呀。”
杜遠亭擦劍不答。
王遠道討了個沒趣,往遠點挪了兩步,道:“那今後,對遼肅宗有什麼打算嗎?”
杜遠亭暫停擦拭,盯著劍刃上流淌的月光。
“走一步看一步。”他說著,便要繼續擦拭已經足夠光潔的朔風劍。
忽然一隻白玉似的纖細小手搭在倒鉤嶙峋的劍上,消弭在久遠記憶中的聲音傳進他的耳中。
“遠亭兄對人,若能有對劍的半分耐心,應該一切都會不一樣了罷。”
杜遠亭望著那隻手凝神。
不一樣……究竟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