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規矩分明立場有別
杜縈迴看著他眼中的得意,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這件事,吳平清楚嗎?”杜縈迴暫且耐心問完。
“他不信我的話。”蔣蘭宮說,“那又如何?比起自己的親弟弟惹事遭禍,誰都更願意相信是某個位高權重的人在公報私仇罷了。不過我與吳家有何恩怨呢……南征途中,吳老宗主倒確是輕薄過我兩句……”
“真不是公報私仇?”杜縈迴搶斷他話。
蔣蘭宮聳肩。
杜縈迴嘆氣:“那他為何說……你爲了仙法快要把老宗門殺淨?”
“他這麼說?”蔣蘭宮笑。
“不好笑。”杜縈迴厲聲。
蔣蘭宮把表情收一收,道:“亞父,你知道仙法是什麼了?”
杜縈迴大概猜到個眉目:“願聞其詳。”
蔣蘭宮按著胸口,順順氣:“治家有家法,五湖八州修煉仙玄者眾,治理起來,自然也當有仙法。”
杜縈迴不予置評。
蔣蘭宮:“亞父,你可記得八州亂道,源於何事?”
杜縈迴不假思索:“昆虛八百盟與雲臺峰林觀之間的私怨。”
“正是。”蔣蘭宮道,“千百年間,因先輩恩怨、爭勢奪地等諸多緣由,宗派間動輒殺人無數。仙士只知修為乃第一要務,仗著超乎常人的靈力爲所欲爲,美其名曰快意恩仇,實則衡定善惡的標準不一。時常因小事殘害無辜,殺性氾濫,冤冤相報沒完沒了。”
杜縈迴承認這些。
“你我一統八州之前,各大宗門均有自己的轄地,一般出了恩恩怨怨,也都是其附庸的名門仙首出面處理。究竟處理得怎樣,不用我說,亞父你也知道。”
知道,名門帶頭殺得你死我活,不斬將仇人草除根,沒個處理完。
“況且,因勢力範圍交錯,時常有些‘各不管’地帶,極易滋生邪祟或無賴,作惡生亂。”蔣蘭宮道,“更不要說被視為下等,毫無修為的凡人百姓。在仙府中為奴僕,或行法事、獵妖魔途中被波及的平民,遭到無端殘害之事更是擢髮難數。”
杜縈迴點頭:“你立仙法,是爲了整治這些?”
“不錯。”蔣蘭宮道,“我封天君之後,在八州境內廣招名仙,協定仙法,設執法之督院。將八州修真界內規矩一統,任何宗門無一例外。禁尋私仇,禁殘殺俗人,監家法私刑。督院高於宗派親族,普天之下,有祟必除,無法外之地。仙法之後,再無法外之人。”
杜縈迴本板着臉聽他講,聽到這番話,臉色緩緩回血。
可他聽出哪裏不對。
“那你之前,不算對我動用私刑,報你的私仇?”杜縈迴多問這一句。
“你我另算。”蔣蘭宮腆著臉認下。
“我看你是隻拿你自己另算!”杜縈迴戳破他的狡辯,“我可記得你說,殺光了欺侮過你的人,還有知道你身世的人,那些人難道就都該死?”
“你為何總在指控我的事上記性好。”蔣蘭宮無奈。
“回答我。”杜縈迴迫道。
蔣蘭宮正色森然:“該。”
杜縈迴冷哼:“這該不該,不應督院來定了嗎?”
蔣蘭宮似笑非笑:“我懷赦天君,救苦救難賜他們一個太平盛世,我有點特權,不過分吧。”
“什麼特權,你分明凌駕於什麼仙法之上。”杜縈迴心裏那股憋氣又升起來,“我看慕容那德行,多半督院也不是你說的那麼冠冕堂皇,而是你拿來滿足一己私慾的狗腿子!”
“亞父這麼說就偏頗了。”蔣蘭宮道,“總不能因為我做多了壞事,就連我做的好事也一筆勾銷,你這樣,同那死心眼的吳平又有何分別?”
“我死心眼。”杜縈迴攥緊將離劍,“我就死心眼了怎的?你倒說說,那些老宗門到底怎麼回事?還有你那兩個女弟子,清玄學府哪來的百家秘法?怎麼來的‘滅一派收一派’?”
“連翹那丫頭嘴真快。”蔣蘭宮搖搖頭。
“說。”杜縈迴一刻也不容他閒扯。
蔣蘭宮不敢不答:“倒也非是滅絕。我從前便想,這頂尖的仙學秘法總被名門包攬,除幸運被招入門下的弟子,外人是削尖腦袋也別想碰著半分。可修煉本就是個因人而異之事,若能廣開門路,使人人都有機遇接觸仙學,選擇最合適自己的修煉功法,豈不是造福於民?”
“胡來!”杜縈迴怒,“秘傳功法乃開宗立派之本,傳承即是根基!給外人雜著些亂七八糟的學,毀了傳承精髓尤可饒恕,若因氣路不同,走火入魔,誰來擔責?!”
蔣蘭宮不以為意:“自有資深仙師對百家法術分門別類,看護得好好的。至於你那套開宗立派的論調,太過迂腐不化了。”
杜縈迴被他氣得罵也不是打也不是,夾著劍滿地轉圈:“修仙哪裏是兒戲,珍奇異獸世間罕有,靈脈寶地更是千里難尋,人人都修煉……人人都修煉還不亂了套!一脈流傳的老宗門必不能容你這欺師滅祖之論!你真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