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單絃之身所以能復生，是換上了完好的心？”杜縈迴問，“那心又從哪兒來的？”

    蔣蘭宮搖頭：“雖然我猜與明如玉這次分裂出的那枚心臟有關，但還要養一養才知。”

    杜縈迴：“那麼小顆？”

    蔣蘭宮：“或許還能長大。”

    他拿刀子在杜縈迴眼前比劃了一下大小。

    “怎麼養？”杜縈迴開著膛動不得，只能眼巴巴瞅他。

    蔣蘭宮為他汲去淤血，道：“當初我讓魔修單約保管修繕魔體，用於招魂大典。亞父可還記得自己是怎樣醒來的？”

    杜縈迴想了想：“我就記著躺在案板子上。”

    ——等等。

    “有人衝我潑血。”他想起來了。

    蔣蘭宮：“那就是了，養屍本來也得用到血池，我現在懷疑單約能修復魔體，關鍵在養成心臟。這枚小東西，不妨也用修魔的法子來養。”

    “你不說起，我都快忘記還有單約這個人。”杜縈迴說，“他怎的肯幫你養魔體，還把我的魂魄招還回來？”

    “我騙了他。”蔣蘭宮道，“當初只是託他以還魂典聚集魔修，作為幌子。但若只辦祭典而不招魂，肯定騙不過明如玉之流，於是我謊稱讓他嘗試招魂單絃，實則給了他招還亞父的符陣。”

    杜縈迴模糊憶起那“案板”，上面似乎是有個看不出乾坤的圖紋。

    蔣蘭宮已經確證過自己先前的判斷，便將他的心重新用骨骼皮肉蓋好。

    “所以你確實算計好了，會把我招回來。”杜縈迴看著他笑道，“那時還哄我說不知道，害我以為你捨不得單絃，好一番呷醋。”

    “雖是故意為之，可我也沒有分毫把握可成。”蔣蘭宮嘆道，“畢竟此前我用遺骨呼喚無數次，亞父應都不應一聲。這次，我算孤注一擲了。”

    他垂目笑得苦澀：“我欺瞞了單絃，擅自要將強大的魔體給予亞父。此後唯恐他的魂魄找上門來，旦夕不安。可我……實在熬不住沒有亞父的日子了。”

    杜縈迴趁他靠近時，貼向他額角親了親。

    蔣蘭宮仔細上藥包紮，姑且收工。

    因他拔了針，這會兒杜縈迴才感覺到疼，倒也沒有大礙。

    他讓蔣蘭宮攙著半坐起來，看他清理過帶血的物件，正在調配替換的藥膏。

    “手藝不錯。”杜縈迴道，“什麼時候學來的？”

    “久病成醫罷了。”

    杜縈迴要他靠過來，蔣蘭宮柔順地一倒，倚在他沒開膛的那邊胸前，仍捧著搗藥罐子忙活。

    “說到醫術，我聽說藥王獨孤護在你那兒。”杜縈迴說。

    “不錯。”

    “留這樣的人在身邊，當真穩妥？”

    蔣蘭宮停住藥杵：“不瞞亞父，這位獨孤前輩，乃是助我重樹宿星閣的功臣。我與之志同道合，十數年間信賴只增不減。說來，亞父從哪兒知道這些？”

    “那個從永晝宮逃了、在白無谷弄獸池的人說的。”杜縈迴說，“他說自己也是宿星閣舊人，因你殺了他同門，向你尋仇。”

    “寧丕麼，原在宿星閣中不過一枚小卒。”蔣蘭宮道，“看似心機深重，實則並無大才。但偏偏一粒老鼠屎也能壞掉整鍋好湯。”

    杜縈迴撫著他，欲言又止。

    蔣蘭宮杵一杵藥，道：“這次他的屍首也找到了，但我覺得他根本沒想逃。”

    “那夜他放了我，讓我來找你，解救齊遠山。”杜縈迴說，“之前我要重新修煉，也是他提供了丹藥，不知用意何在。”

    蔣蘭宮將藥罐放在一旁：“他想要亞父殺我。”

    杜縈迴摟他的手臂緊了緊。

    “我不知他怎會有此把握，但六長老他們自爆殉身，一定有他挑撥在先。”蔣蘭宮說著抬頭看他，“由此製造仇恨，令亞父遷怒於我。好在……亞父沒有中計。”

    杜縈迴搖搖頭：“他挑撥沒有我不清楚，但依我老杜家心性，做此選擇，不是一點沒有可能。”

    蔣蘭宮輕按著他的脈搏，害怕他心緒波動。

    “你給他們留了選擇，但他們自己不服。”杜縈迴揉揉他的手，“不是嗎？”

    蔣蘭宮戰戰兢兢的模樣惹人憐愛，杜縈迴將他整個兒攏入懷抱。

    “之前說起暗害我的事，都不曾見你做賊心虛。”杜縈迴說，“怎的這回不賴你，你卻怕成這樣。”

    “蘭宮愧疚……本應了亞父要把人好好的請出來，結果卻……”蔣蘭宮屈著手臂，以防壓他的傷口。

    杜縈迴緩緩拍撫他。

    “特別是……劉師叔……”蔣蘭宮忍聲，“明明他就要答應投誠，我卻未能察覺軍中異樣，耽誤了時機，致使他遭此橫禍……”

    杜縈迴的心跳氣息安穩，不似會被觸怒，蔣蘭宮緊張的思緒稍微舒緩。

    “你招降廣源之事。”杜縈迴忽然說，“其實，我想問問來著。”

    蔣蘭宮心頭一刺，斂聲屏息等他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