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光閃過，滿山鬱鬱蔥蔥的樹冠立時間夷為殘樁，劍氣在山脊刻下深溝，巨石隆隆滾下山崖，將原有的通途悉數碾碎。

    何容與立於山巔直麵鎮遠大軍，周身光華照耀群山萬壑。

    “還是被你料到了。”何容與微微嘆息，不知在對誰說。

    他毅然動劍，分山斷水，頃刻間白無谷南路已是面目全非。王遠道等人不再御劍，轉而順著靈流指引，從他開鑿的新路摸向州界。

    何容與翻轉手掌，捏住劍訣，修遠劍發出振奮的悸動。

    “‘步蟾宮’。”他默唸功法，劍刃隔天一劃，垂直遁入山尖。

    寂靜片刻，一聲沉悶的巨震崩碎夜幕，光柱由那方山尖直入九霄。漆黑的山影之中接連迸出細長的光柱，圍攻上來的敵軍紛紛被震盪攪亂陣型，數不清的人俑遭遇劍氣，無法控制地被衝上高空。

    何容與探視著王遠道的程序，待到適宜時機再次引動劍訣。他凌空駐留，將手臂長長探出身側，剎那間一道光澤流入掌心，修遠劍歸位。

    光柱消散，劍刃擊中的山頂化作漆黑深坑。

    何容與傳音告知劉廣源備戰，然而對方沒有答覆。

    “遠道盡快，一旦我解開‘域’，你們必須馬上潛入玉山州幾條支路。”何容與無暇猶豫，急忙轉變對策。

    他提醒過王遠道，再繼續傳音藏龍彎：“六長老，獸池恐怕已被督院察覺，現在鎮遠督人俑正朝西向集中，你們快趁機離開藏龍彎，沿靈脈地道向北避開首陵督！”

    “何堂主，是不是廣源出事了。”六長老傳音入耳。

    何容與的周圍彷彿一瞬間陷入沉寂。

    “廣源尚未迴音。”何容與道，“不排除他遭到督院阻攔，無法抽身。”

    “他怕是要降了。”

    “六長老何意？”

    “何堂主，你也早想降了吧。”

    何容與尚未開口，已說不下去其他。

    六長老的話他立時間明明白白。

    “畢竟從前你就與遠亭商議，希望不要廢除蔣氏所立下的督院。恐怕治理天下之事，遼肅宗自始至終未能與你的心意契合。”

    六長老的傳音仍在繼續，何容與默然傾聽，同時間張開咒訣陣翼，再次殺入重圍。

    “何堂主自八年前便與我遼肅宗一同出生入死，遼肅宗不會辜負此恩。”六長老的話音倦怠低迷，“然而，自此往後，還請何堂主不必繼續為遼肅宗勞心勞力。”

    王遠道所在的域已經步入玉山州界，鎮遠督的追兵被何容與步步封鎖，迅速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何容與在鎮遠督的佈陣中尋找，沒有見到他所期望的身影。

    那個人總是避免與他正面交戰，乃至次次設計將他調離戰局中央。

    何容與本以為自己足以在八州名門中稱道的力量，能夠助遼肅宗一舉奪勝。然而多年以來唯有被人牽著鼻子拖向根本不該屬於他的戰場。

    人人畏懼日月堂何堂主，自然會竭力繞開強大的他，去攻擊其他薄弱的地帶。

    可他竟然真的次次被繞了過去，次次被拖在左右為難的泥潭。

    對方對他了如指掌，將他的每一個計策猜得清清楚楚。

    “阿慕，為何你我身在敵營？”何容與不禁自問。

    他斬開濃雲，月光透入天塹，他懸上高處俯瞰白無谷光景。白衣化羽，在月影暈輪中孤零零地漂浮。

    “何堂主，保重。”六長老說罷，再也沒有音訊。

    “遠道。”何容與看到域還在前進，傳音去問，“你可得到藏龍彎的訊息？”

    “沒有啊，怎麼了何堂主？”王遠道傳回，“我們快要到了，現在沒有感應到追兵，是不是可以開域？”

    何容與發現追擊的劍陣，一念送修遠劍入山蕩寇：“再等一等。我要確保遠亭的交代，將你平安送達。”

    “有勞何堂主！”

    “遠道。”

    “是？”

    “不要回頭。”

    何容與抿嘴輕輕咬住下唇，繼續說道：“無論背後有何動靜，萬萬不要回來。”